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一颤,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地说道:“可……可我不敢杀人啊!”
主神凝视着他,那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之色。
“怕杀人?”主神的声音低沉而又严肃,“那就把眼睛闭上再杀。”
他的话语简单直接,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可是……魔不是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们必须被消灭!”主神的语气越发严厉,“你不杀它们,不仅你自己会死,其他人也都会死!”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矛盾。
“你!”主神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些许怒意,“想活还是想死?”
谢楚歌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那些可怕的魔的身影,以及它们所带来的死亡和毁灭。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不带丝毫停顿地回答道:“我……我想活!”死,其他人也会死”如同惊雷,
在他脑海中炸响,将他从那一丝不合时宜的、属于和平年代的软弱中彻底震醒。
他想活。
这个念头如此纯粹,如此强烈,压倒了一切。
他不是圣人,没有舍生取义的伟大情怀。
他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普通人,一个有了牵挂、有了想要守护之物的修行者。
地球上的记忆早已模糊,这十年的修仙界生涯,清云宗的师兄弟,
流云峰的一草一木,大师兄冰冷的守护,二师兄温和的关照,
五师妹清冷的剑光,小师弟崇拜的眼神,
甚至林风那沉默的支持
……
这些点点滴滴,早已织成了他新的“家”。
他不想死,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我想活。”
这三个字,他不带任何停顿,清晰地、坚定地说了出来。
没有慷慨激昂,只是陈述一个最简单、最原始的本能,
以及这份本能所必须承载的重量。
主神那虚幻的光影似乎微微颔首,对这份毫不拖泥带水的求生欲表示认可。
祂的声音依旧淡漠,却仿佛多了一丝引导的意味:
“道心之坚,不在无情,而在明辨,在取舍。
你畏杀戮,是惧因果,还是惜自身洁净?”
谢楚歌沉默片刻,坦诚道:
“皆有。我……来自一个不可杀人的世界。那烙印,很深。”
那是法治社会刻入灵魂的准则,即便在此界十年,亲眼见过争斗厮杀,
但亲手夺走一条生命,对他而言,依旧是极难跨越的心理障碍。
“愚蠢。”
主神评价得毫不客气,却并非嘲讽,而是如同师长点醒迷途弟子,
“此界魔族,非你故土之‘人’。
它们乃混乱、杀戮、吞噬、毁灭之聚合,其存在本身,便是对秩序与生灵的践踏。
它们以修士精血魂魄为食粮,以破坏与奴役为乐。
你今日之畏缩,便是来日它们屠戮你同门、撕碎你珍视之物的帮凶。”
话语化作一幅幅残酷的画面强行涌入谢楚歌脑海——不是想象,
而是主神抽取了此界历史长河中,魔族肆虐时真实发生的片段:
村庄化为焦土,百姓被吸干精血成为干尸;
修士被魔气侵染,沦为只知杀戮的傀儡;婴孩在魔爪下啼哭湮灭……
那血腥、绝望、如同地狱般的景象,让谢楚歌胃里一阵翻腾,脸色苍白,
几乎要呕吐出来。但同时,一股冰冷的怒火,
也自心底最深处燃起,迅速压过了那生理性的不适。
“看清了吗?”
主神的声音如同淬冰的利刃,“它们,不是‘人’。
对它们仁慈,便是对你自己,对你所守护的一切的残忍。
斩魔,非是杀戮,乃是‘净化’,是‘守护’,
是此界天道赋予正道修士的职责与权柄!”
谢楚歌用力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最后一丝迷茫与软弱被强行碾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
他明白了,在这个世界,在某些时候,善良必须带着锋利的牙齿,
否则便是取死之道。
“我明白了。”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茧般的坚定,“魔,当诛。”
“很好。”
主神光影波动,
“至于过程,若你心中仍有障碍,初始时,
如我所言,闭上眼,将灵力、将剑气、将阵法,视为你意志的延伸。
你无需目睹它们湮灭的过程,只需确认结果。
待你道心足够坚韧,自然可直面这一切,视斩魔如斩草。”
这并非教他虚伪,而是一种适应期的权宜之计,一种帮助他跨越心理门槛的方法。
谢楚歌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份沉重的觉悟纳入丹田,
与自己的金丹、与自己的道心融为一体。
他再次看向那卷《万剑诛仙狱》阵图时,目光已然不同。
之前是看到一件强大却危险的工具,现在,
他看到的是守护自身、守护同门、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活下去的……壁垒与利刃。
恐惧依然存在,但它不再能阻碍他的行动。
他想活,所以,有些东西,必须被清除。
他伸出手,不是去接那卷轴,而是虚空一礼,对着主神的光影:
“请教我,如何布设此阵。”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从这一刻起,那个来自和平年代的灵魂,
真正开始接纳这个弱肉强食、仙魔对立的世界的生存法则。
他的道,在血与火的考验面前,悄然开始了它的第一次淬炼与蜕变。
主神的光影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满意的微光,
随即开始将关于《万剑诛仙狱》的浩瀚知识,
化作无形的信息流,缓缓注入谢楚歌的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