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新立的灵木山门，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漆味。
一块半人高的公告牌，被两名护卫用灵力加持的铁钉，“梆”的一声，钉在了门柱最显眼的位置。
牌子是上好的铁梨木，上面的字却是用朱砂混着妖兽血写的，猩红刺目，隔着十几步远都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黑风岭公告：为营造更清静、安全的修行环境，即日起，本岭所有静室，将只对女修开放租赁。现有租户中，凡男性修士，租约到期后，将不再续约。特此通告。”
落款处，没有署名，只有一个火焰形状的朱红印记。
山门外，几个正准备出门的男修脚步骤然一顿，像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
“这……这是什么意思？”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字。
“意思就是，赶咱们走。”他旁边一个脸颊瘦削的修士，声音干涩，指着那块牌子，指尖都在发抖，“租约到期就不续了！这他妈跟直接赶人有什么区别！”
消息像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
住在黑风岭的十几个男修，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从各自的石室里冲了出来，脸色铁青地围在公告牌前。
“凭什么！”
“老子交了一个月的灵石，一天都没住安生，现在跟我说这个？”
“管事的呢！那个姓苏的女人呢！还有那个曹三阳！让他们滚出来！”
愤怒的人群冲进甬道，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来到了最深处那间独属于曹三阳的石室门前。
门是开着的。
苏云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本账册，像是在等他们。曹三阳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像一尊没有情绪的泥塑。
“苏管事！”那个魁梧汉子第一个冲上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苏云脸上，“那公告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单方面毁约！”
苏云抬起眼皮，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波澜。
“租约上写明，租期一月。到期后，是否续约，由我们决定。”她的声音很平淡，像在陈述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我们没有毁约，只是不再续约。”
“放屁！”瘦削修士气得浑身发抖，“当初我们租的时候，你们可没说这里不准男人住！”
“现在说了。”苏云合上账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黑风岭的规矩，由我们定。”
她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过，那眼神里的漠然，比任何呵斥都更具压迫感。
“各位的租约，我们会按日结算，将剩余的灵石退还。现在，可以去收拾东西了。”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对曹三阳微微颔首，两人一同走回石室，将门缓缓关上，隔绝了门外所有的愤怒与咒骂。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整个凤凰谷外门坊市。
起初，人们只是当个笑话来听。
“那个骗人的黑风岭，又搞什么幺蛾子？”
“只租给女修？怎么，那地方改开青楼了？”
可当那十几个男修，一个个黑着脸，拎着行李从黑风岭搬出来，并且对里面的事讳莫如深后，流言的味道，开始变了。
一家酒馆里，油腻的桌边，一个说书人正讲得唾沫横飞。
“各位看官，你们猜怎么着？那黑风岭，六十四间洞府，现在住的全是女娇娥！从炼气一层的小师妹，到炼气五层的俏师姐，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他一拍醒木，吊足了胃口。
“可这偌大一个山头，却只留了一个男人。”
“谁？”台下有人高声问。
“还能有谁？”说书人挤眉弄眼，声音压得又低又暧昧，“就是那个房东，那个走了天大桃花运的，曹三阳！”
哄堂大笑。
“我听说啊，”邻桌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修士，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那曹三阳，根本不是什么房东。他就是个面首！被那个姓苏的富家小姐给包养了！”
“我也听说了！那山头，就是那个苏小姐买下来，专门给他建的后宫！每天晚上，那叫一个……嘿嘿嘿，夜夜笙歌啊！”
“何止！我一个在里面住过的师弟说，那里的女修，都得按月给他交‘租子’！交的不是灵石，是……你们懂的！”
污言秽语，混杂着酒气和男人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声，在酒馆里弥漫开来。
流言越传越离谱，越传越不堪。
曹三阳的名字，成了所有黄色段子里，最响亮的那个主角。
他成了那个坐拥六十四房“妻妾”，夜夜索求无度的“岭主”。
他成了那个被富婆包养，靠出卖身体换取修炼资源的“小白脸”。
他成了所有底层男修在嫉妒与鄙夷中，最乐于意淫的对象。
几天后，曹三阳独自一人下山，去坊市采买一些日常用度。
他刚走进一家丹药铺，原本正在闲聊的几个修士，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鄙夷或好奇。
而是一种混杂着戏谑、玩味和某种男人都懂的羡慕的，古怪眼神。
铺子的伙计接过他递来的灵石，嘴角咧开一个油腻的弧度，朝他挤了挤眼。
“曹师兄，辛苦了啊。”
曹三阳攥着丹药瓶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走出铺子，迎面走来两个外门的女弟子。她们看到他，像是见了鬼一样，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红着脸，几乎是逃也似地绕开了。
路边，几个正在闲聊的男修，看到他，毫不避讳地指指点点，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
那笑声，像一根根烧红的针，扎进他的耳朵里。
他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将身后那些黏腻的、带着各种揣测的目光，远远甩开。
他走得很快，背影在坊市拥挤的人流中，显得有些狼狈。
他没有回头。
他只是将那瓶丹药，死死地攥在手心，冰凉的瓶身，硌得他掌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