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战那如同亘古山岳般伟岸、承载着无尽力量与信念的身躯,在硬生生以血肉之躯轰碎了几道最致命、最恶毒的规则触须,并承受了那足以碾碎星辰的精神冲击后,终于……油尽灯枯。他体内那如同熔岩般奔腾汹涌的生命之火,在这一刻燃到了尽头,只剩下微弱的余烬。
他那双曾燃烧着不屈战意的赤红眼眸,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最终化为一片沉寂的灰暗。里面倒映出的,不再是敌人,而是对未尽之战的一丝遗憾,以及对身后同伴最后的、无声的牵挂。带着这复杂的最后心绪,他那残破不堪、双臂尽毁的庞大身躯,失去了最后支撑的力量,缓缓地、却又无比沉重地,向前倾倒。
尚未完全触地,那萦绕不散的规则余波,那来自血月之主的湮灭与腐蚀概念,便如同跗骨之蛆,开始加速他躯体的崩解。皮肤、肌肉、骨骼……如同风化了亿万年的沙雕,从边缘开始,寸寸化为最细微的、闪烁着微弱生命光点的尘埃,无声地飘散、消融在这片冰冷的规则领域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慷慨激昂的遗言。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沉默,宣告着又一位并肩作战、生死与共伙伴的——陨落!
通道入口处,如今只剩下小雅一人,形单影只。她早已无力站立,双膝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接连目睹鱼姬的绚烂消散、道声的寂灭归无、雷战的轰然倒下……这接踵而至的、如同噩梦般的打击,早已将她那颗充满生机的心撕裂得千疮百孔。泪水早已流干,红肿的眼眶中只剩下麻木的、深不见底的悲痛,以及一种浸透灵魂的冰冷。
她死死地攥紧双拳,纤细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尖锐的指甲早已深深刺入掌心的血肉之中,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无声滑落,在地面上晕开一小滩刺目的殷红,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肉体的痛苦,又如何能与灵魂被一次次凌迟相比?
核心区域,凌昊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屹立在逐渐平息的规则乱流中心。在亲眼目睹雷战那如山倾塌、最终化为飞灰的整个过程后,他周身那原本因极致愤怒而沸腾的气息,反而诡异地彻底沉寂、内敛了下去。就仿佛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线、所有的情绪,都被吸入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三位伙伴的牺牲,如同三柄来自命运的重锤,以最残酷的方式,将他心中所有的彷徨、犹豫都彻底剔除,只剩下唯一的目标——不惜一切代价,彻底毁灭血月之主。这是对兄弟们亡魂唯一的告慰,也是他必须完成的、最后的使命
然而,就在凌昊的精神意志与【万象归宗】的权柄力量高度统一,即将如同拉满的弓弦般,发动那石破天惊的最终一击,将血月之主残存的意识彻底从这个宇宙抹去的刹那——
异变,再次以任何人都无法预料的方式,悍然降临
那原本因为道声的终极【寂灭归无】而遭受前所未有重创、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连维持基本形态都显得勉强的血月之主核心,似乎也清晰地感知到了凌昊那凝聚到极点、已然锁定它最后本源的致命杀机
穷途末路之下,这尊跨越了无数维度的恐怖存在,竟被逼出了最后一丝、也是最疯狂、最不计后果的凶性
它不再试图稳固那摇摇欲坠的防御壁垒,也不再徒劳地调动那些混乱不堪的规则洪流,而是……猛地向内收缩。
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将残存的所有力量——包括那些被寂灭之力死死缠绕、正在不断崩溃的规则结构,那些尚未被完全侵蚀的冰冷意志碎片,以及它作为高维存在最本源的一丝核心烙印——不顾一切地、强行压缩、凝聚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一颗只有拳头大小、却散发着令人灵魂都要冻结的毁灭波动的暗红色能量球,骤然出现在原本核心的位置,这颗能量球极不稳定,表面如同沸腾的血液般剧烈翻滚,内部无数扭曲的规则符文疯狂冲突、碰撞、湮灭,散发出一种歇斯底里的、“玉石俱焚”的疯狂意念。
它要将自身残存的一切,连同这片规则领域,乃至其爆炸可能波及到的通道入口、外部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拖入彻底的、连概念都不复存在的毁灭之中
“一起……归于……永恒的……虚无……”
血月之主最后的、充满了极致怨毒与不甘的意念,如同垂死恶鬼的诅咒,在这片领域内尖锐地回荡着,带着一种要拉上整个世界的疯狂
那颗不稳定的暗红能量球猛地向内一缩,随即爆发出足以刺瞎感知的恐怖光芒——它就要彻底爆发了。
这凝聚了血月之主最后一切的自爆,其威力绝对远超之前所有攻击的总和。
即便凌昊此刻已然彻底觉醒【万象归宗】,能凭借权柄之力在爆炸核心勉强自保,也绝无可能完全遏制其毁灭性能量的扩散!近在咫尺的通道入口,跪伏在那里、几乎失去抵抗意志的小雅,乃至更外部那个他们拼死守护的世界……都将在这一刻,遭受难以挽回、甚至是彻底的毁灭性波及。
“该死!” 凌昊血色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立刻就要强行调动所有权柄力量,定义空间绝对封锁与能量无限抑制,试图将这毁灭的源头扼杀在萌芽状态。
但,有一道“存在”,比他的念头更快!
那不是实体,甚至不是完整的意识。那是……道声
不,更准确地说,是道声在发动【寂灭归无】、自身存在彻底湮灭之后,凭借其【精神绞杀】修炼到极致而产生的一丝奇异特质,以及那份对凌昊最后的、未曾完全消散的“赠予”执念,所残存下来的、最后一点纯粹到极致的精神本源印记
这一点微小的、如同浩瀚宇宙中一粒尘埃般微不足道、几乎不可察觉的淡灰色精神光点,仿佛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束缚,在暗红能量球那毁灭光芒亮起到极致、即将彻底爆发的——千钧一发之际
如同宿命的指引,如同最终的告别,它无声无息地、却又无比精准地,出现在了那颗极度不稳定的暗红能量球的正前方。
下一刻,一股奇异的、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波动,从那能量球的内部弥漫开来。
那并非强大的能量冲击,也不是粗暴的规则对抗。那波动中,蕴含着道声【精神绞杀】权柄最核心、最本质的奥义——一种指向“永恒寂静”与“精神永眠”的终极意境!同时,更带着一股他牺牲前对凌昊最后的、毫无保留的赠予之意,以及一份纯粹到极致的“沉寂”概念
道声这最后的、超越生死的赠予,并非直接的力量加持,而是他毕生修炼的感悟精华,以及一股源自他寂灭本源的“静”之概念!他以此为契机,如同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投入了一块来自绝对零度深渊的“寂静之核”
嗡——!
一股无形的、却足以干涉规则本源的“沉寂”之力,以那精神光点没入的位置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强行渗透、干扰、迟滞了能量球内部那亿万规则碎片疯狂冲突、即将引爆的毁灭性能量乱流
就仿佛给一辆油门踩死、冲向悬崖的疯狂跑车,瞬间拉上了最强力的手刹!虽然无法完全阻止其失控的势头,却硬生生地、奇迹般地为其争取到了那至关重要的、也许连十分之一秒都不到的——缓冲与停滞时间
对于普通人,甚至对于绝大多数强者而言,十分之一秒转瞬即逝,毫无意义。
但对于此刻精神、意志、权柄三者完美统一,已然屹立于某个全新境界的凌昊而言,这用道声最后存在痕迹换来的十分之一秒,已然……足够
“就是现在!”
凌昊瞬间便洞悉了那颗被暂时“冻结”的能量球内部所有不稳定的规则节点与能量流向
他毫无保留,将【万象归宗】的权柄催发至自身所能承载的极限,抬起手,五指对着那颗暗红能量球,如同执掌法则的神明,连续下达了三道不容置疑的、终极的“定义”。
“定义一:此毁灭之概念,结构瓦解!”
“定义二:此狂暴之能量,流向消散!”
“定义三:此异种之规则,存在驱逐!”
轰!
无形的权柄之力,化作三只覆盖规则本源的巨手,直接作用在那颗暗红能量球之上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仿佛宇宙根基断裂的脆响,从能量球内部传来
在第一定义下,能量球表面那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如同被掐断了电源,骤然急剧黯淡!内部那原本就因道声的“沉寂”之力而迟滞的、疯狂冲突的毁灭性规则结构,如同被抽掉了最关键的承重轴,开始从最微观的层面迅速崩解、瓦解,从有序的毁灭走向无序的混沌
在第二定义下,那失去了统一冲突源头、变得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的恐怖能量,被强行纳入了凌昊所设定的“有序消散”通道之中。如同狂暴的洪水被导入了预设的泄洪渠,虽然依旧汹涌,却失去了毁灭性的冲击力,被迫沿着通道汇入周围平复中的规则乱流,逐渐被稀释、中和、最终归于湮灭。
在第三定义下,那些如同顽固污渍般深嵌在能量残骸之中、属于血月之主的异种规则烙印与最后的冰冷意志碎片,被凌昊的权柄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无情地从能量本质中剥离出来!然后像清理宇宙垃圾一般,被毫不留情地驱逐、排斥出这片正在重归秩序的规则领域。
随着暗红能量球的崩溃与消散,血月之主那残存的、冰冷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最后一丝意识,也如同被狂风吹散的青烟,无有痕迹残留。
那笼罩在整个规则领域,如同实质般的恶意与压迫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核心区域那狂暴了不知多久的规则乱流,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逐渐平复、恢复着某种宇宙本身应有的、冰冷的秩序。
凌昊独立于这片逐渐归于“平静”的领域中央,周身那如同混沌初开般缭绕的权柄光芒,缓缓内敛,最终消失不见。那双曾映照出星河崩灭、令万物战栗的血色根源之瞳,也渐渐褪去了那令人不安的血色,恢复了原本的深邃。只是在那眼底的最深处,沉淀着如同化不开的浓墨般的悲伤,与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说的疲惫。
他们赢了。
他们结束了这场几乎毁灭世界的维度入侵。
三位挚友的永恒沉眠,是他们用生命与灵魂为他铺就的这条染血之路。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逐渐稳定的规则壁垒,越过了空无一物的战场,遥遥地、定定地望向了通道入口处——那唯一幸存下来的、泪痕未干、眼神空洞如同破碎人偶般跪在那里的娇小身影。
小雅。
胜利的曙光,终于刺破了漫长而绝望的黑夜,降临于此。
然而,这场战争所留下的创伤,那刻骨铭心的失去与悲痛,却需要无比漫长的时间,或许是一生,去慢慢舔舐、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