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照进凤仪殿,沈知微坐在妆台前,手扶着额角。她昨夜睡得不安稳,梦里全是火光和喊杀声,醒来后胃里一阵翻腾,没等宫人端水进来,便伏在铜盆边吐了。
贴身宫女连忙上前扶住她,声音发颤:“娘娘,要不要请太医?”
沈知微摆了摆手,指尖还搭在唇边。她没说话,只是觉得胸口闷,四肢发沉,连呼吸都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躁意。
不多时,御医匆匆赶来,搭脉片刻,脸色微变,低头回禀:“娘娘……已有喜半月。”
沈知微闭了闭眼,手指轻轻按在小腹上。她早有预感,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裴砚刚把江山托付给太子,她却怀上了新的血脉。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她还没开口,外头就传来轻柔的脚步声。
“姐姐身子可好?”淑妃掀帘而入,手里捧着一盒点心,脸上笑意温婉,“听说你今早不适,我特意熬了莲子羹送来。”
沈知微抬眼看她。淑妃穿着淡粉长裙,发髻上簪了一支珠花,眉眼含笑,像是真心关切。可她知道,这人从不会无故示好。
“劳你费心。”沈知微淡淡一笑,接过点心盒放在一旁,“只是晨起有些犯困,并无大碍。”
淑妃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脸上,又扫过她的腹部,语气更柔:“姐姐近来气色红润,眉间透着喜色,莫非……真有好消息了?”
沈知微不动声色:“不过是风吹多了,脸泛红罢了。”
淑妃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绣金荷包,递了过来:“这是我亲手缝的,里面放了些宁神香料,安胎最是合适。姐姐收下吧,也算妹妹一点心意。”
那荷包做得精致,金线勾边,正面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一看就是花了功夫的。
沈知微接过,指尖触到布面,微微一顿。她没有立刻道谢,而是将荷包轻轻放在掌心,抬眼看着淑妃:“你倒是有心了。”
淑妃笑容更深:“姐姐为后宫之主,又怀龙嗣,自然要多加保重。这香囊日日带着,夜里也能睡得安稳。”
她说完,又说了几句闲话,才起身告退。
门帘落下,沈知微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收了起来。她盯着那个荷包,眼神冷了下来。
她缓缓闭上眼,启动心镜系统,目标锁定刚刚离开的淑妃。
三秒静默。
脑中响起冰冷的声音:【“此荷包入她寝殿,不出七日必见血。她纵有千般手段,也护不住这孽种。”】
沈知微睁开眼,手指慢慢收紧,捏住了荷包一角。
她没动,也没叫人。过了片刻,才低声对身旁宫女说:“去请六尚女官,还有各宫主位嫔妃,就说本宫得了贵礼,想让大家一起看看。”
宫人们领命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殿内已聚了十来人。众人见皇后面色如常,纷纷行礼问安。淑妃也在其中,站在人群稍后的位置,神情自若。
沈知微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那个金线荷包,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慢拆开了缝口。
一股淡淡的香气散了出来。
有人轻声说:“这香味倒是清雅。”
沈知微没理会,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一小包褐色药末,放在桌上。
“太医。”她开口。
太医上前,打开纸包嗅了嗅,又用银针试过,脸色骤变:“回娘娘,这是浓制麝香,长期携带或置于枕边,极易导致滑胎。”
殿内瞬间安静。
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淑妃。
淑妃脸色一白,立刻上前一步:“姐姐!这不可能!我只是放了些安神香料,绝无害人之意!这麝香从何而来?莫非是被人调换了?”
沈知微看着她,声音很平:“你说这荷包是你亲手做的,香料也是你亲自配的?”
“正是!”淑妃挺直脊背,“我一片好心,怎会害你?分明是有人栽赃!”
沈知微没再看她,而是将那包麝香拿起,走到炭盆边,直接扔了进去。
火苗猛地蹿高,香气瞬间变成焦臭味,弥漫在殿中。
“既然你说是安胎香囊,”沈知微回头,盯着淑妃,“那就让它烧干净,也好证明清白。”
淑妃嘴唇发抖,还想说话,却被这举动震得说不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裴砚大步走了进来,脸色阴沉。他身后跟着两名侍卫,显然是得了消息赶来的。
他一眼看到炭盆里的灰烬,又看向桌上的空纸包,声音低得可怕:“怎么回事?”
沈知微没说话,太医连忙跪下,将麝香致堕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裴砚听完,目光转向淑妃,眼神像刀一样。
“你敢动朕的孩子?”他一步步走近,“你可知谋害皇嗣,该当何罪?”
淑妃终于慌了,扑通跪下:“陛下明鉴!臣妾真的不知这香料会伤胎!我只是想让姐姐安神……一定是有人换掉了里面的香料!求陛下查清真相!”
“真相?”裴砚冷笑,“这荷包是你亲手送上来的,香料是你亲手配的,现在出了事,反倒怪别人?”
他不再多言,转身对侍卫下令:“淑妃意图戕害皇嗣,悖逆人伦。即日起软禁偏殿,非朕旨意,不得出入一步。宫人全部撤出,只留两名老嬷看守。”
侍卫应声上前,架起还在挣扎的淑妃就往外走。
她一边被拖着,一边回头嘶喊:“沈知微!你装什么清白!你不过是个庶女出身的贱人!你也配当母亲?!”
沈知微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回应。
裴砚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很紧:“你还好吗?”
她点点头:“孩子没事。”
裴砚盯着她的眼睛:“从今天起,你的饮食起居由御膳房直供,凤仪殿增设两队禁军轮守。任何人送来的物件,不经查验不得入内。”
他说完,顿了一下,声音压低:“谁再敢碰你一下,朕让她生不如死。”
沈知微看着他,没说话。
她知道他不是在说狠话。他是真的会做到。
殿内人渐渐散去,只剩下他们两个。
裴砚松开她的手,转身要走,却又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有怒,有痛,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惧意。
他张了嘴,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握了下拳,大步离去。
沈知微站在原地,手慢慢覆上小腹。
窗外风起,吹动帘幕一角,露出外面一截枯枝,正轻轻敲打着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