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着昏迷的洛樱与东方未明,苏临步履维艰地走下山坡,朝着那座被不祥之名笼罩的“罪血村”行去。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此地的贫瘠与压抑。空气中弥漫的“蚀灵之气”如同无形的跗骨之蛆,不断试图侵蚀他残存的护体混沌之力,使得他必须分心运转源核,才能勉强抵挡。
村口那以暗红色字迹书写的“罪血村”石碑,近看更是触目惊心,那颜色仿佛真是由干涸的血液浸染而成,散发着淡淡的铁锈与腐朽交织的气息。
当苏临靠近村落那低矮的黑石围墙时,围墙上一些模糊的刻痕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些刻痕歪歪扭扭,并非装饰,更像是一种……原始的图腾或封印,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抗拒之力,似乎在抵御着外界蚀灵之气的侵袭,也隐隐排斥着外来者。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村中居民的警觉。
几个正在村口空地上,以一种奇特姿势对抗蚀灵之气修炼的汉子猛地停下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苏临。他们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审视,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与恐惧。这些村民身形精悍,皮肤因常年暴露在此地恶劣环境下而显得粗糙黝黑,穿着简陋的兽皮或粗麻衣物。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苏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体内流淌的力量并非纯粹的灵力,而是与外界蚀灵之气同源,却又似乎被某种力量约束、炼化了的浑浊能量。而在那浑浊的深处,混沌道种传来极其微弱的悸动,仿佛感应到了一种被层层枷锁禁锢的、古老而强大的力量烙印。
“外来者!站住!”一个脸上带着狰狞疤痕的壮汉上前一步,声色俱厉地喝道,他手中握着一柄粗糙的黑石长矛,矛尖对准了苏临。“罪血村不欢迎外人!立刻离开!”
随着他的喝声,更多的村民从低矮的石屋中走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一例外都用一种混合着排斥与好奇的目光盯着苏临,以及他背上那两个明显状态不妙的女伴。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紧张的敌意。
苏临停下脚步,他此刻状态极差,不愿也无谓与这些村民冲突。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带来的虚弱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在下苏临,与同伴遭逢大难,流落此地。两位同伴身受重伤,亟需地方疗伤休养。恳请村中长者行个方便,苏某感激不尽,愿以物相酬,或尽力报答。”
他的目光越过那带头的疤脸壮汉,看向人群后方一位一直沉默观察、气息相对沉稳的老者。
“报答?”疤脸壮汉嗤笑一声,带着讥讽,“看你这样子,自身难保,还能拿出什么?外面的灵石法宝?在这里都是废物!赶紧滚,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他身上的浑浊能量开始涌动,带着一股蛮横的气势。
其他村民也纷纷鼓噪起来,显然对外来者极为排斥。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那位一直沉默观察的老者,缓缓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他身形佝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陈旧麻衣,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眼神却不像其他村民那般充满戾气,反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浑浊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
“石猛,稍安勿躁。”老者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名叫石猛的疤脸壮汉闻言,虽然脸上仍有不甘,但还是悻悻地收敛了气息,退后一步。
老者的目光落在苏临身上,仔细打量着他,特别是在他腰间那看似空无一物、实则蕴含着归墟核心波动的丹田处微微停留了一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精光。
“老朽石坤,暂为此地村长。”老者缓缓道,“年轻人,你说你们流落至此?可知此地是何所在?”
苏临摇头:“不知,只知此地能量浑浊,与外隔绝,村名……罪血。”
“罪血……呵呵。”石坤村长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低笑,那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苍凉与嘲弄,“是啊,罪血。我们这些被上天遗弃,被万界放逐的罪徒后裔,血脉中流淌着原罪,永生永世囚于此地,与这蚀灵秽气相伴。”
他的话让周围的村民都沉默下来,脸上浮现出屈辱、不甘乃至麻木的神情。
苏临心中一动,捕捉到了关键词:“放逐?罪徒后裔?”
石坤村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息。混沌,包容,却又带着令此地‘蚀灵’都感到畏惧的终结之意。你并非寻常流落者,对吧?”
苏临心中凛然,这老者感知竟如此敏锐?他沉吟片刻,并未完全坦白,只是道:“晚辈确有些许际遇,但如今重伤在身,十不存一。村长慧眼,我等并无恶意,只求一隅之地暂歇,救治同伴。”
石坤村长浑浊的目光与苏临对视片刻,仿佛在权衡什么,最终缓缓点头:“罢了,既然是同落此地的天涯沦落人,村中虽贫瘠,倒也不缺你们三人容身之所。随老朽来吧。”
“村长!”石猛有些急切。
石坤摆了摆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或许……变数已至。”
他转身,拄着一根看似普通的黑木拐杖,朝着村中一座相对高大、同样由黑石垒砌的石屋走去。苏临压下心中疑虑,背着洛樱和东方未明,在村民依旧充满警惕的目光注视下,跟了上去。
石坤的居所内部十分简陋,除了石床、石桌、石凳,几乎别无他物。他将苏临三人引入一间侧室,让苏临将洛樱和东方未明安置在铺着干燥草垫的石床上。
“此地有先祖刻下的辟邪灵纹,蚀灵之气稍弱,利于她们恢复。”石坤说道,随即目光再次落在苏临身上,“年轻人,你心中的疑惑,老朽或可解答一二。但在此之前,老朽亦有一问,你感知我等村民体内之力,以为如何?”
苏临闻言,集中精神,催动混沌道种与熟练度系统的感知能力,仔细探查石坤村长体内。那浑浊的能量(蚀灵之气)如同厚重的淤泥,遍布其经脉,但在那淤泥的最深处,确实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散发着古老苍茫气息的力量烙印,那烙印给他的感觉,竟隐隐与之前在万界坟场感受到的某些强大残骸有些相似,但更加内敛,更加……本质。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村长与村民体内能量虽看似浑浊滞涩,被蚀灵之气充斥,但深处……却隐有一丝古老而强大的力量烙印,宛若……神魔遗泽。”
石坤村长眼中猛地爆射出一团精光,身体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紧紧盯着苏临:“你……你果然能感知到!看来老朽没有看错人!”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你说得不错,那并非什么罪血诅咒!那是我等先祖,源自远古神魔时代的——古神之血!”
“什么?”苏临纵然有所猜测,也被这个答案震惊了。古神之血?
“此地,也并非简单的放逐之地。”石坤村长语气低沉,仿佛揭开了尘封万古的秘密,“在久远到无法记载的时代之前,此地曾是……远古神魔的最终战场之一!一场难以想象的大战,打得天地崩灭,法则扭曲,形成了如今这片被蚀灵之气充斥的绝地。而我等的先祖,便是那场大战中陨落或被困于此的古神后裔!所谓的‘罪血’,不过是胜利者施加于我等先祖身上的污名与封印,用以掩盖他们掠夺、弑神的真相!这蚀灵之气,便是那场大战后,法则崩坏、神魔怨念交织形成的污秽!”
苏临心神剧震,没想到这罪血村竟有如此惊人的来历!古神后裔?远古神魔战场?这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那帝冕……”他下意识联想到了大敌。
石坤村长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与恐惧:“帝冕……他所代表的‘秩序’,或许便是当年那场大战的胜利者,或其继承者之一!他们畏惧古神的力量,畏惧混沌的不可控,所以要建立绝对的秩序,抹杀一切变数!”
就在石坤村长话语落下的瞬间,苏临体内的归墟核心,以及混沌道种,同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尖锐的警示波动!
他猛地抬头,感知穿透石屋,望向村外那昏沉沉的天空。
只见在那永恒不变的死寂天际尽头,一丝丝极其淡薄、却带着绝对秩序与审判意味的金色纹路,如同渗透过层层空间的毒蛇,正悄然无声地出现在蚀灵之气形成的浑浊天幕之上,并开始缓慢却坚定地蔓延,试图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帝冕的秩序之力,竟然真的如此之快,便开始渗透这片原本与世隔绝的禁忌放逐之地!
他追杀而来的速度,远比苏临预想的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