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在房间里摇曳，将张兰和盛月雨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窗外是寂静的冬夜，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张兰的声音低沉而饱含情感，仿佛要将那些深埋心底的岁月，一点一滴地倾注给眼前这个她看重的姑娘。
“闺女，”张兰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我刚嫁给你叔叔那会儿，小凡才一岁多点，路都走不稳当，只会咿咿呀呀地蹦几个字，那时候，好多人都劝我，说后妈难当啊……可我就认准了你叔叔这个人，他实在，有担当，重情重义，我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嫁了，也顺理成章地当起了这个后妈。”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时光，回到那些艰难的岁月。“你不知道，那些年我背了多少闲话，有人说我不给小凡吃饱，不管他，说我对李欣一个样，对他另一个样，还有人说我不让他姑妈带小凡……闺女，人心都是肉长的啊！他天天在我眼前晃，奶声奶气地喊‘妈’，这么多年下来，我怎么能不动真情？我承认，刚开始那会儿，我心里是存着点防备的……”
窗缝里漏进一丝冷风，吹得墙上的挂历轻轻晃动。
张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欣慰的哽咽：“可小凡这孩子，他懂事啊！不管什么事，他都护着我，我和你叔叔拌嘴吵架，他小小的个子总是挡在我前头，有一回闹得厉害动了手，是他替我挨了一巴掌……那嘴巴流血的样子，到现在想起来还清清楚楚，像在眼前似的。”
“他姑妈一家子，对小凡是真心实意的好，我听说，小凡生母刚走那会儿，后事办完，他姑妈就把小凡接走了，一直照顾到我和你叔叔要结婚才送回来，你想想，这份情谊有多重？这个情，我得认，小凡他更得认！”
“后来我和他爸结了婚，怀了李欣，我那时年轻，哪会带娃啊？加上你叔叔忙上班，家里农活也多，他姑妈又把小凡接走了，我也没拦着，他姑妈家条件比我们好太多了，他姑爹是冶炼厂领导，家里几个表哥表姐都比小凡大不少，就这样，小凡在那边一直待到要上幼儿园才回来，”
张兰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现在想想，当时或许不该让小凡去他姑妈家的，可再一想，我带，未必有他姑妈带得周全，记得他上幼儿园第一天，天降大雨，是我背着他去报到的，那会儿他见了我还躲闪呢，我背他的时候，他身子都绷着，有点抗拒……可慢慢相处下来，才发现这孩子啊，那么小一点，心就跟他那过世的亲妈一样，软和，善良得很！又遗传了他爷爷和他爸那股实在劲儿，重情重义。”
她的脸上浮现出温暖的光彩，语气也轻快起来：“就这么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他成了我和你叔叔最大的骄傲，从小念书就不用我们操心，成绩拔尖儿，家里的农活、家务，他更是抢着干，你知道吗？打从他上二年级起，衣服鞋子就再没让别人洗过，三年级就会自己做饭了，每次我和你叔叔从地里累得筋疲力尽回来，饭桌上准有他做好的热乎饭，有一次，他用土豆愣是整出了九个菜！我和你叔叔看到那一桌子土豆丝、土豆片、土豆块……又气又好笑，气的是我们明明喊了你二伯他们来帮忙，家里备了别的菜，他却没找到藏在门后头的；好笑的是这小子，本事真不小，”
“后来你叔叔工作调动，越来越忙，刚上初中的小凡，二话不说就挑起了家里的重担，挑水、扛包、种烤烟……他挑水我浇水；烤烟熟了，他挑回来我绑；稻谷、麦子、包谷收了，重的活都是他干；上山砍柴、扛树；冬天收萝卜条，他总叫我等着他回来挑，说怕我挑不动……”
张兰眼中满是心疼与自豪交织的光芒：“你别看他现在有时候没个正形，其实他啥都会，家里的电线线路，他高中时就自己捋顺了，电视机、洗衣机坏了，都是他鼓捣好的，连家里的猪圈、厕所，都是他一个人一砖一瓦砌起来的，我都纳闷，这些本事他打哪儿学来的？他还从小就爱唱歌、画画……待会儿我给你看看他小时候画的画，画得可像样了，可惜啊！家里那会儿没这个条件……”
“上高中那会儿，他唱歌拿了好多奖状呢，结果全让你叔叔给扔了，说那不算正经出路……”张兰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惋惜，
“就这样，他高中毕业，还考上了我们村第一个重点大学，别提我和你叔叔那个高兴劲儿啊！闺女，你知道这小子去上大学前跟我说啥了吗？”张兰的声音颤抖了，眼中泛起泪光，
“他说：‘妈，你对我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养恩大于生恩，’闺女啊！那一刻，我真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她的语气陡然变得沉重而痛心：“小凡这孩子，心里永远装着别人，对我，对他爸，对他妹……对身边的人都掏心掏肺，可到头来呢？有几个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的？你看那个和他一起开公司的张胜和，还有他亲妹妹、妹夫，都背叛了他，害得他先是离了婚，后来又卖车卖房，连回老家盖房子的打算都落了空，还欠了一屁股债……可这傻小子，硬是咬着牙，一句苦都没跟你叔叔和我提过！”
“其实我们都明白，他心里苦着呢！可他打小就这样，遇到天大的难处，都自己闷着，慢慢消化……”张兰的目光紧紧锁住盛月雨，带着一丝探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