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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屋角落的石灶里,那簇微弱的火苗成了维系生命的图腾。瓦罐中翻滚着浑浊的汤水,散发着泥土、腐烂草根和微弱萝卜气息混合的怪异味道。两个小土豆和半截萝卜在沸水中沉浮,表皮皱缩,渗出一点可怜的淀粉质,将浑浊的汤水染上些许浑浊的奶白色。

饥饿,如同跗骨之蛆,在沈微婉空瘪的胃袋里疯狂噬咬。每一次搅动都带来一阵虚脱的眩晕。她强忍着,用豁口的粗陶碗,舀了小半碗滚烫的、飘着泥腥味的萝卜土豆汤。小心地吹凉些,坐到枯草堆旁,将昏睡中发出微弱呻吟的安儿半扶起来。

“安儿…乖…张嘴…”她嘶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温柔和疲惫,用指尖蘸了一点温热的汤水,濡湿孩子干裂起皮的嘴唇。

安儿似乎被食物的气息唤醒,本能地、极其微弱地吮吸了一下。沈微婉心中一酸,立刻用小木勺舀起一点点几乎煮化的土豆泥,混合着浑浊的汤水,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渡进孩子口中。

极其微弱的吞咽动作。

一次。

又一次。

这细微的动作,如同沙漠中的甘霖,让沈微婉濒临枯竭的心田得到一丝微弱的滋润。她眼中含着泪光,嘴角却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继续着这艰难而缓慢的喂食。

喂了小半碗,罐中只剩下一点点浑浊的汤底和煮得稀烂的萝卜皮。安儿似乎满足了些,再次沉沉昏睡过去,小脸在火光的映照下依旧苍白,但眉头舒展了些许。

沈微婉看着孩子沉睡的脸,巨大的疲惫和饥饿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端起那个豁口的粗陶碗,看着碗底残留的、混合着泥腥和植物纤维的浑浊汤汁。没有丝毫犹豫,她仰起头,将这点宝贵的、带着食物最后一点热力的汤水,一饮而尽!

滚烫、粗糙、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草根苦涩!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落入空瘪的胃袋,只换来片刻虚假的暖意和更强烈的恶心反胃感。她死死捂住嘴,才没将那点好不容易下肚的东西呕出来。

这点食物,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无法填补长久以来的亏空。腹中的饥饿感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在食物气味的刺激下,变本加厉地咆哮起来!胃袋痉挛般地抽搐,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绞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喘息,试图压下那翻江倒海的饥饿感和眩晕。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被自己清理过的角落——那里,还堆放着几小把白天挖回来的、蔫蔫的荠菜和一堆沾满泥污、细长坚韧的不知名草根。那是她为明天、为以后准备的“粮食”。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饥饿和疲惫中,枯草堆上沉睡的安儿,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却不同于以往的哼唧。

沈微婉立刻警觉地看过去。孩子依旧闭着眼,但小小的眉头却紧紧蹙起,苍白的小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不正常的青灰色。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喉咙里发出如同小猫被踩到尾巴般的、压抑的痛苦呻吟。

“安儿?”沈微婉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慌忙凑近,伸手去探孩子的额头。

触手一片冰凉!不再是之前的温热,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毫无生气的冰冷!

“安儿!”她失声惊呼,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就在这时,安儿小小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腹部!他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瞳孔涣散无神,布满了痛苦的血丝!紧接着——

“哇——呕——!!”

一大口粘稠、黄绿相间、散发着浓烈酸腐和草腥气的秽物,毫无预兆地、猛烈地从他口中喷射而出!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溅满了沈微婉的衣襟、手臂,也污了身下的枯草!

“呃啊——!”安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如同被撕裂般的哭嚎!小小的身体因剧烈的呕吐而疯狂抽搐、颤抖!呕吐物中,赫然混杂着几片边缘带着细微锯齿、颜色深绿、却明显与荠菜不同的、蔫蔫的叶片!

沈微婉如遭雷击!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毒草!

是那堆混在荠菜里的毒草!安儿趁她不备,饿极之下偷偷塞进了嘴里!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瞬间窒息!

“安儿!安儿!”她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悲鸣,扑上去死死抱住孩子剧烈抽搐的身体!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

呕吐还未停止!

安儿如同被无形的恶魔操控,小小的身体弓成一只痛苦的虾米,又是一阵更加剧烈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呛咳和呕吐!这一次,吐出的秽物颜色更深,带着粘稠的泡沫和隐隐的血丝!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酸腐和死亡气息!

剧烈的呕吐之后,是更加恐怖的腹泻!

安儿小小的身体在沈微婉怀中剧烈地挣扎、抽搐!伴随着一声声令人心胆俱裂的痛苦呻吟,一股腥臭难当、如同泥浆般的污秽之物,瞬间浸透了他身下的枯草和裹着的破棉袄!恶臭瞬间弥漫了整个破屋!

“不!不!安儿!我的安儿!”沈微婉目眦欲裂,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让她浑身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她看着怀中孩子那因剧痛而扭曲、青紫得如同茄子的脸,看着他那双因痛苦而翻白、瞳孔涣散的眼睛,看着他小小的身体在呕吐和腹泻的双重折磨下迅速脱水、枯萎!

腹痛如绞!

上吐下泻!

小脸青紫!

气息微弱!

这是……中毒!剧毒!

“哇——呕——!”

“呃啊——!”

安儿撕心裂肺的呕吐和痛苦的呻吟,一声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微婉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那青紫的小脸,那涣散的瞳孔,那冰冷僵硬的四肢,无不宣告着死神冰冷的镰刀,已经架在了孩子脆弱的脖颈上!

“救命!谁来救救我的孩子——!”她抱着安儿,对着这冰冷死寂、如同巨大坟墓般的破屋和荒村,发出绝望的、泣血的哀嚎!

回应她的,只有破屋外呼啸的寒风,和怀中安儿那越来越微弱、越来越痛苦的呻吟与抽搐。

沈微婉死死抱着孩子冰冷抽搐的身体,泪水混着孩子吐出的秽物,在她污浊的脸上肆意横流。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吞噬!

世界,仿佛在她眼前彻底崩塌、粉碎!

只剩下怀中这垂死的、被剧毒折磨的幼小生命,和她那被撕成碎片、在绝望深渊中发出无声悲鸣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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