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的脚踩进通道口，金属地面发出轻微的回响。他站稳身形，右手掌心蓝光未散，像一盏不灭的灯，映在墙壁裸露的管线之间。腿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筋骨，但他没停下。领头喵喵贴在他脚边，毛发紧绷，耳朵微微转动，捕捉着远处传来的低频嗡鸣。
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带着节奏，一下一下敲在神经上。
他扶住墙边一根粗管，借力向前挪动。头顶的蓝灯间隔亮起，照亮前方几米的路。地上有痕迹，像是鞋底压过湿滑液体后留下的印子，已经被清理过，但边缘仍能看出拖拽的弧度。他盯着那道痕，屏住呼吸往前走。第三步刚落，头顶滴下一滴液体，砸在肩头，火辣辣地疼。他侧身一闪，顺势翻滚到下一个灯柱旁，确认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领头喵喵轻轻叫了一声，爪子点了点前方拐角。
他知道它在提醒自己别硬撑。可现在不是停下来的时候。
转过弯，视野骤然开阔。
一间圆形大厅静静躺在通道尽头，四周墙面嵌着数十个垂直排列的透明舱体。多数蒙着灰，指示屏黑着。只有正对入口的三个舱位亮着灯，数据在屏幕上跳动，像是某种生命体征的读数。营养液在舱内缓缓流动，映出幽蓝的光。
秦川一步步走近，右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将手掌贴上最近的一个舱门。蓝光顺着玻璃蔓延，内部电路轻微震颤，一段影像突然闪现——
草原，阳光洒在草尖上，一只伊布在奔跑，尾巴高高扬起。它回头看向镜头，眼神明亮。画面一抖，电子音响起：“实验体b-14，情感模块剔除完毕。”
影像消失。
秦川猛地抽回手，胸口一阵发闷。他盯着那个舱体，喉咙发紧。里面的伊布闭着眼，身体连接着多条导管，胸口有一道缝合过的切口，边缘泛着金属光泽。
他绕着大厅走了一圈，每个舱体都看过。有的是皮卡丘，有的是可达鸭，还有一只快龙蜷缩在最上层，翅膀被机械支架固定，脊椎处插着合金杆。它们都没有动静，呼吸微弱得几乎测不到，但心跳监测仪上的曲线仍在缓慢波动。
“还活着。”他低声说。
不是标本，不是废料，是活的。
他走到中央控制台前，伸手去碰操作面板。屏幕亮起，弹出提示：“权限认证失败。需活体基因匹配。”
他盯着那行字，忽然抬手，用拳头狠狠砸向旁边一个舱门的锁扣。金属外壳凹陷，密封圈裂开细缝。他又砸了一下，蓝光从指缝溢出，震波沿着结构扩散。咔的一声，舱门弹开，淡绿色的营养液哗啦涌出，在地面汇成一片。
里面躺着一只卡比兽。
它体型庞大，倒下来时几乎堵住了半边通道。胸前挂着一块金属牌，沾着液体。秦川蹲下，用手抹去表面污渍。刻痕显露出来：qc-07。
他的手顿住了。
这个编号……是他小时候档案袋上的编号。
他还记得那张纸，被父亲烧了一角，剩下的塞进旧书夹层。他曾以为那是出生证明的代号，可现在，它出现在一只被改造过的宝可梦身上。
警报声突然响起。
红灯开始旋转，从天花板投下一道道光束。通风口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三具机械鸟破栅而出，双翼展开，喙部泛起高温红光。
秦川一把抱住卡比兽的肩膀，拼命往外拖。它的身体太重，地面又滑，他刚挪动两米，背后就传来灼热感。一道火焰擦过衣角，布料瞬间焦黑，皮肤烫得发麻。他咬牙翻滚，将卡比兽挡在身前，自己背靠墙壁喘气。
领头喵喵跃上高处，站在一排培养舱顶端，弓起背，发出尖锐的啸叫。
机械鸟调转方向，其中两只扑向它。第三只悬停半空，头部传感器锁定秦川，喙部再次蓄热。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右手蓝光暴涨。可体力已经见底，光流不稳定，像随时会熄灭的火苗。他知道这一轮撑不过去。
就在这时，卡比兽的手指动了一下。
极其轻微的动作，但在寂静的大厅里，清晰可辨。
秦川立刻俯身，拍它的脸：“醒过来！现在！”
卡比兽的眼皮颤了颤，喉咙里发出咕噜声。胸前的金属牌随着呼吸起伏，表面的刻痕在蓝光下忽明忽暗。
机械鸟第三次俯冲。
火焰喷射而出。
秦川扑上去，用身体挡住卡比兽。热浪袭来，肩头衣物烧穿，皮肤鼓起水泡。千钧一发之际，卡比兽猛然睁眼，左手一抬，掌心推出一股气浪。
轰！
火焰被硬生生推偏，撞向侧壁，炸出一片焦痕。卡比兽坐了起来，动作迟缓，但眼神逐渐聚焦。它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牌子，又看向秦川，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
“你……也是……编号持有者？”
秦川还没回答，头顶的通风口接连炸开。更多机械鸟涌入，盘旋在大厅上空，形成包围圈。红灯不断闪烁，警报声越来越急。
领头喵喵跃回他肩头，爪子抓紧他的衣领。
卡比兽慢慢站起，庞大的身躯挡住身后所有培养舱。它抬起手，掌心对准空中，体内传出齿轮咬合的声响。
秦川抹了把额头的汗，右腿伤口又裂开了。他靠着卡比兽的臂膀站稳，抬头看向那些机械鸟。
“你能撑多久？”他问。
卡比兽没回头，只是握紧了拳头：“够你救下几个算几个。”
秦川点点头，转身冲向下一个舱体。他不再犹豫，拳头带着蓝光一次次砸向锁扣。第二个舱门裂开，是一只浑身缠满导线的胖丁；第三个舱体里，一只六尾正在抽搐，体温极低。
他一边砸，一边喊：“能动的自己出来！不能动的，我来拉！”
卡比兽站在中央，双手交替推出气浪，逼退机械鸟的轮番攻击。每一次发力，它胸前的金属牌都会闪过一道微光，像是某种信号在传递。
秦川砸开第五个舱门时，一只伊布跌了出来，四肢僵硬，但眼睛还能眨动。他把它抱到角落，回头继续砸第六个。
红灯照得整个大厅如同血色。
机械鸟的数量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一只趁间隙俯冲，尖喙直刺秦川后颈。领头喵喵猛地跃出，用身体撞偏它的轨迹，自己却被爪子扫中侧腹，摔在地上。
秦川怒吼一声，右手蓝光炸开，将整片区域照得通亮。机械鸟短暂失衡，卡比兽抓住机会，双臂交叉猛挥，一道冲击波横扫全场，三只机械鸟当场撞碎在墙上。
可更多的补位进来。
秦川喘着气，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他扶着最后一个亮灯的舱体，手指抠进锁扣缝隙。蓝光最后一次涌出，伴随着骨骼般的脆响，舱门终于崩开。
里面是个陌生的宝可梦，形似穿山王，但全身覆盖着黑色合金装甲，头部只留一条狭缝作为视觉窗口。它没有立刻醒来，但胸口的呼吸灯开始规律闪烁。
秦川瘫坐在地，背靠着培养舱。他的衣服几乎烧尽，背上全是燎泡，右腿血流不止。卡比兽也跪了下来，支撑着地面，呼吸沉重。
空中，机械鸟重新列阵，准备最后一波围剿。
领头喵喵挣扎着爬到他身边，把头轻轻靠在他手臂上。
秦川抬起颤抖的手，摸了摸它的背。
远处，某个未亮起的培养舱内，金属牌悄然翻转，露出背面一行小字：同步率达标，等待唤醒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