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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合金闸门在身后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通道剧烈震动,冰屑和锈尘如同暴雨般落下。那来自吞噬者钻头的、充满掠夺欲望的轰鸣声,被暂时阻隔在外,却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逃入黑暗的幸存者们。

“快!快走!别停下!”老杰克嘶哑地吼叫着,用他那只完好的手臂推搡着前面因恐惧而腿软的人。通道内一片混乱,急促的喘息、压抑的哭泣、踉跄的脚步声与身后恐怖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绝望的逃亡交响曲。

莫雨断后,她手中那枚乳白色晶石的光芒已经变得极其黯淡,甚至出现了一丝裂痕。刚才强行激发它来抵挡钻头,几乎耗尽了其中储存的能量,也让她自己的精神遭受了重创。她感到头痛欲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但她不敢停下,更不能倒下。

他们沿着来时的古老阶梯疯狂向下奔逃,只想尽可能远离地表那正在发生的、无声的吞噬。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撞击声和轰鸣声逐渐减弱、最终消失,队伍的速度才不得不慢下来。体力耗尽,伤员情况恶化,黑暗和缺氧如同无形的墙壁,阻挡着前路。

他们被迫停在一处相对宽阔的阶梯转角平台,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几盏能量即将耗尽的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惨白、惊恐、茫然的脸。

家园…刚刚建立起来的、充满希望的家园…就在他们头顶,被那个恐怖的金属怪物…吃掉了?这个概念如此荒诞,却又如此真实,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小暖低声啜泣起来,她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小包从温室里抢救出来的作物种子。老杰克靠坐在冰壁上,独眼紧闭,胸膛剧烈起伏,那只金属钩子无力地垂在一旁。

莫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检查了一下晶石,裂痕似乎没有扩大,但光芒微弱,需要时间恢复。她尝试感知周围,那条连接地下空腔的能量脉动依旧存在,虽然因为刚才的爆炸和冲击变得有些紊乱,但并未断绝。这让她稍稍安心。

“清点人数…物资…”她沙哑地开口,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微弱。

清点结果令人沮丧。又有两人在混乱的逃亡中失散或掉队,恐怕凶多吉少。携带出来的物资少得可怜——几块压缩干粮,一点水,医疗用品几乎为零,只有小暖那包种子和老杰克拼死带出来的一小箱工具。

他们再次一无所有,被困在黑暗的地底,唯一的退路可能已经被彻底封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上来。

就在这时,莫雨那只能量耗尽、屏幕漆黑的手环,突然极其微弱地振动了一下,屏幕亮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光,显示出一段残缺的、延迟极高的信息:

【…信号…干扰…部分…规避…】

【…吞噬者…攻击模式…确认…基于…物质信标…进行…精准…相位挖掘…】

【…警告…其具备…地幔层级…活动能力…】

【…寻找…‘非相位’…庇护所…或…深度…超过…】

信息来自守护星!显然,守护星也监测到了希望之门遭遇的攻击,并试图进行分析和指导!虽然信号受到严重干扰且极其延迟,但这无疑是黑暗中的一丝曙光!

“相位挖掘”?“地幔层级活动能力”?这些术语超出了莫雨的理解,但她明白了一点:吞噬者能直接穿透地层,攻击信标所在位置!地表甚至浅层地下都不再安全!

“非相位庇护所”?“深度超过”?这意味着他们需要找到能够屏蔽那种信标信号、或者足够深、深到吞噬者暂时难以触及的地方!

哪里?那个有方尖碑的地下空腔?它足够深,而且方尖碑的能量场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干扰吞噬者的感知(从刚才晶石的反应来看)。但是…回去的路安全吗?那个钻头是否还在那里?

就在她犹豫之时,通道上方,隐约传来一阵新的、不同于钻头轰鸣的声响——那是某种金属摩擦、结构变形断裂的可怕声音!紧接着,是冰层大规模坍塌的轰隆声!

上面的通道…可能正在被钻头挖掘的余波摧毁!回不去了!

必须向前!向下!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通道可能不稳!继续向下走!”莫雨强撑着站起来,下达命令。

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犹豫。求生的本能再次驱动起疲惫不堪的队伍,向着更深、更黑暗的地下蹒跚前行。

阶梯不断向下,仿佛没有尽头。温度逐渐升高,空气变得更加潮湿,带着浓重的硫磺味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气息。周围的岩壁也从冰冷的冻土变成了更加古老的、坚硬的黑色岩层,上面偶尔能看到一些从未见过的、扭曲的矿物结晶。

他们仿佛正在穿越地质年代的隔层,向着星球更加古老和陌生的领域深入。

不知又走了多久,就在所有人体力即将彻底耗尽之时,走在最前面的阿莱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前面…有光!不是菌光!是…蓝色的光!”

众人精神一振,奋力向前。阶梯在这里到了尽头,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岩石隧道入口。而那冰冷的、幽蓝色的光芒,正是从隧道深处传来。

莫雨警惕地示意队伍停下。她仔细感知着前方的能量场。那幽蓝的光芒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奇特——冰冷、死寂、却带着一种绝对的“秩序”和“稳定”感,与生机脉动的活跃、吞噬者的贪婪掠夺感截然不同。这种能量场…她似乎在哪里感受过?

是了!是收割者!那种冰冷的、纯粹的秩序感!但又不完全一样,更加…古老?更加…沉默?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隧道内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隧道内部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地下空腔,甚至比之前那个有湖泊和方尖碑的空腔还要巨大数倍!而在这空腔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由某种暗蓝色未知金属构成的、造型极其简洁却充满几何美感的…星际飞船?!

或者说,是飞船的残骸?

它的一半舰体深深地嵌入岩层之中,仿佛已经在这里沉睡了千万年。舰体表面布满了撞击和撕裂的伤痕,但大部分结构依旧完好,那幽蓝色的光芒正是从其部分仍在运作的引擎喷口和观测窗中透出,照亮了这死寂的地下世界。

飞船的风格与人类任何已知的方舟或收割者舰队都截然不同,更加古老,更加…非人化。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哨兵。

莫雨的心脏狂跳起来。

“非相位庇护所”?“深度超过”?

难道…守护星指的就是这种地方?这种古老到足以避开“吞噬者”扫描的、或许具备独立能量系统的遗迹?

她示意队伍保持绝对安静,自己则极度谨慎地,一步步走向那艘巨大的飞船残骸。

越是靠近,那种冰冷的秩序感就越是强烈。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她在舰体下方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因为撞击而撕裂开的破口,如同一个敞开的、通往巨兽体内的入口。

幽蓝的光芒从破口内渗出,照亮了入口处散落的一些东西——那不是岩石,也不是冰,而是一些…穿着从未见过的、风格与飞船一致的暗蓝色制服的…尸骸?它们早已化为了化石,与岩石融为一体,却依旧保持着某种临死前的姿态。

莫雨的目光被其中一具尸骸手中紧握的东西吸引。

那是一个小小的、同样由暗蓝色金属制成的、结构复杂的多面体装置,此刻,其中一个面上,正极其缓慢地、一下一下地、闪烁着微弱的…

幽蓝光芒。

仿佛一颗沉睡已久的心脏,在感受到外来者的靠近后,开始了缓慢而艰难的…

苏醒。

地底奔逃的尽头,并非绝路,而是通向了一个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沉默哨兵。

而这哨兵的苏醒,对于逃亡至此的人类而言,是福是祸?

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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