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敲打着铁皮棚顶，发出单调而令人不安的嗒嗒声。
逼仄的废弃配送站内，空气污浊而压抑。
林癫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捞点好处？”程远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林癫，你疯了？外面是黑蛇帮！我们刚逃出来，连自保都难！”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袖子里的能量匕首，指尖冰凉。
玉帝虽然脸色苍白，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哦？有何好处可捞？莫非是那黑蛇帮搜刮的不义之财？若是金银财宝，倒可解我等燃眉之急……”
即使是落难天帝，对“财富”的本能依旧敏锐。
小天道害怕地缩了缩：“爹，那些坏人好凶……”
9527的独眼稳定地散发着微光，分析道：“风险等级：极高。成功概率基于现有数据计算低于8.3%。但潜在收益未知，可能包含生存必需物资、本地货币、信息载体。建议：极度谨慎。”
林癫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耳朵微微动着，捕捉着棚屋外的声音。
雨声掩盖了许多细节，但他还是能听到从杂货店后方那个所谓“仓库”方向传来的、压抑的搬运声和偶尔低沉的命令声。
“他们人不多，”林癫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融入雨声，“听起来不会超过五六个。而且，他们在搬的东西……似乎不轻，也不多。”
他的观察细致入微，这是无数次在模拟世界生死边缘锻炼出的本能。
“那又如何？”程远不解。
“说明他们的‘货物’可能很贵重，或者很特殊，需要小心搬运，且数量有限，不需要大队人马。”
林癫的右眼在昏暗中闪烁着冷静分析的光芒，“老猫怕成那样，黑蛇帮又要紧急启用这个破仓库……这意味着他们的‘正常’渠道可能出了问题，他们在找地方临时存放见不得光的东西。”
他顿了顿，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临时存放，看守就不会太严密。而且，他们刚刚警告过我们，潜意识里会觉得我们这种‘流浪户’吓破了胆，绝不敢再靠近。这是我们的机会。”
逻辑清晰，胆大包天。
程远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尽管理智告诉他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你想怎么做？”程远最终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被林癫疯狂带动的跃跃欲试。
“不是我们，”林癫纠正道，“是我和9527。你和玉帝留在这里，保护好小天。9527，能源还能支撑扫描和短距离干扰吗？”
“能源7%。短距扫描及低强度电磁脉冲可维持三分钟。建议精确规划使用时间。”9527回答。
“够了。”林癫点头，“你跟我出去，扫描确认他们的人数和仓库内部结构，重点是‘货物’。如果有机会……制造一点小混乱，看看能不能顺手牵羊。”
“林癫！”程远低呼，“太危险了！”
“留在这里饿死冻死，或者被黑蛇帮哪天想起来灭口，就不危险了？”林癫反问，语气平淡却残酷，“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我们刚来就对我们温柔。想要活下去，就得自己去抢。”
他不再多说，示意9527跟上，轻轻推开棚屋的铁皮门，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了外面的雨幕和夜色之中。
程远和玉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紧张。
小天道紧紧抱住程远的腿，大眼睛里满是恐惧。
棚屋内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外面无止境的雨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
林癫贴着潮湿冰冷的墙壁移动，动作轻盈得几乎听不到声音。
雨水顺着他额前的黑发滑落，他却浑然不觉，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和直觉上。
9527悬浮在他身后半米处，独眼微光内敛，进行着被动扫描。
杂货店后方的仓库比想象中稍大，是一个用旧集装箱和铁皮扩建的简陋建筑。
唯一的入口处，有两个穿着黑蛇帮夹克的男人靠在门边抽烟，低声交谈着，雨声掩盖了他们的具体内容。
里面还有至少三个人在移动。
“扫描显示……内部生命信号四个……外部两个……结构简单……货物……能量信号屏蔽……无法直接扫描……”9527将信息直接传输到林癫的脑海（一种它临时建立的低耗能精神链接）。
能量信号屏蔽？
林癫心念一动。
需要用到这种手段的，绝不是什么普通走私品。
就在这时，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厢式货车无声地滑入巷口，停在仓库门前。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风衣、戴着宽檐帽、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跳下车，对着守门的混混点了点头。
守门人立刻恭敬地打开仓库门。
风衣男从车里拎出一个银色的、手提箱大小的金属箱，看起来十分沉重。
他亲自提着箱子快步走进了仓库。
“高密度金属箱……内部有独立能源反应……信号屏蔽源……”9527迅速分析，“建议远离……危险性高……”
林癫的眼神却更加锐利了。核心货物到了？
他观察到，在那个风衣男进入后，仓库外的守卫明显更加紧张，不停地四处张望，手也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而仓库内的搬运声似乎停止了，变成了低沉的交谈声。
机会可能稍纵即逝。
“9527，能对巷口那辆货车的引擎或者车门锁做点什么吗？轻微的，看起来像故障就行。”林癫在心中下达指令。
“明白。低强度定向电磁脉冲……目标：车辆中控锁系统……发射。”
巷口那辆黑色货车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车灯诡异地闪烁了一下。
“嗯？”车边另一个负责警戒的混混疑惑地转过头。
仓库门口的两个守卫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怎么回事？
“妈的，这破车不会这时候出问题吧？”一个守卫骂骂咧咧地，犹豫了一下，对同伴说，“你看好，我过去看看。”
一个守卫朝着巷口的货车走去。
就是现在！仓库门口只剩一人！注意力被分散！
林癫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身影瞬间从阴影中窜出！
不是冲向仓库门口，而是利用仓库墙壁的视觉死角，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仓库的顶部！
铁皮屋顶轻微一响，但被雨声和远处守卫检查车辆的动静完美掩盖。
9527紧随其后，悬浮高度降低，紧贴屋顶。
仓库顶部有一个锈蚀的通风口，百叶窗坏了一半。
林癫小心翼翼地俯下身，透过缝隙向下望去。
仓库内灯光昏暗，堆放着一些杂货店的废旧纸箱作为掩饰。
中央空地上，风衣男带来的那个银色金属箱放在一个旧木桌上。
风衣男和蛇牙，以及另外两个混混正围在桌旁。
银色箱盖已经打开。
林癫的瞳孔骤然收缩。
箱子里铺着黑色的缓冲材料，里面固定着的，不是武器，不是毒品，也不是什么珍宝。
那是三枚拳头大小、呈暗银色、表面有着复杂精密纹路、正在发出极其微弱嗡鸣声的……金属圆球。
它们的样式，那种冰冷的、充满非人科技感的风格，林癫永远不会认错！
虽然尺寸和细节略有不同，但那分明就是观测者Z麾下清道夫机械的缩小版！
或者说是……某种核心？
“货没问题吧？”蛇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和紧张，“这可是‘公司’急着要的‘样品’，路上差点被‘条子’扫了。”
风衣男的声音低沉而冰冷：“能量核心稳定，束缚场完好。
看好它们，明天一早会有人来取。
出了任何差错，黑蛇帮就没必要存在了。”
“是是是，您放心！”蛇牙连忙保证，额角渗出冷汗。
公司？条子？样品？
信息量巨大！黑蛇帮竟然在为“公司”（极可能就是奥米茄科技！）
处理与清道夫机械相关的物品！
而且这些东西似乎来路不正，正在被追查！
就在林癫全神贯注窃听时，下方的风衣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扫向通风口的方向！
林癫心中警铃大作，瞬间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
“怎么了，先生？”蛇牙疑惑地问。
风衣男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眯起眼睛，一只手缓缓伸向风衣内侧，似乎要掏什么东西。
林癫暗叫不好！被发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哗啦！
仓库侧面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紧接着是玻璃碎裂和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
巨大的动静甚至盖过了雨声！
仓库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
风衣男的动作也顿住了，猛地扭头看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
“怎么回事？！”蛇牙惊怒交加。
“扫描到高能反应……非本地武器特征……来源……斜对面楼顶……”9527的信息瞬间传入林癫脑中。
还有别人？！
林癫抓住这短暂的混乱，毫不犹豫，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从仓库顶部滑下，落地无声，瞬间再次隐入阴影之中。
9527紧随其后。
几乎就在他离开的同时，嗖嗖嗖——数道炽热的红色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吻，精准地从高处射下，瞬间洞穿了仓库门口那个茫然不知所措的守卫的胸膛！
另一个刚从巷口跑回来的守卫也被一道光束击中头部，一声没吭就倒了下去！
袭击者目标明确——清场！灭口！
仓库内的风衣男反应极快，猛地合上银色箱子，大吼一声：“敌袭！找掩护！”同时掏出的不是枪，而是一个巴掌大的装置，猛地按在地上！
一道淡蓝色的能量护盾瞬间展开，挡住了接踵而至射向箱子的几道光束！
能量光束打在护盾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蛇牙和混混们惊惶失措，纷纷找掩体，掏出手枪胡乱向外射击，但他们的武器显然无法对袭击者构成威胁。
激烈的交火瞬间在狭窄的后巷爆发！
能量光束纵横交错，枪声、爆炸声、呼喊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林癫紧贴着墙根，心脏剧烈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和警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这群本想捞点油水的“麻雀”，意外撞上了一场黑吃黑的大戏！
袭击者是谁？
公司内部清理门户？
竞争对手？
还是……追踪这些“样品”而来的另一方势力？
比如……那个风衣男口中的“条子”？
“林癫！发生了什么？”程远焦急的声音通过9527临时构建的链接传来，他们显然也听到了剧烈的动静。
“待着别动！藏好！”林癫简短回应，目光死死盯着战场。
袭击者的火力凶猛而精准，显然是专业人士。
风衣男的护盾能量在迅速消耗，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一个混混试图从后门逃跑，刚冲出去就被一道光束烧成了焦炭。
蛇牙躲在几个箱子后面，吓得面无人色，突然，他看到了阴影中的林癫，眼中瞬间爆发出绝望中的疯狂和怨恨，竟然抬枪就向林癫的方向射来！“是你们！是你们带来的！”
子弹打在林癫身边的墙壁上，溅起碎石！
林癫眼神一寒，正要动作。
噗！
一道更粗更大的能量光束从天而降，瞬间将蛇牙连同他躲藏的箱子一起汽化！
攻击暂停了。
风衣男的护盾也终于闪烁了几下，彻底消失。
他半跪在地上，喘息着，手中的那个装置冒着青烟。
银色箱子就落在他手边。
巷子里一片死寂，只剩下雨水浇在灼热金属上发出的“滋滋”声和弥漫的焦糊味。
高处的袭击者似乎确认了所有黑蛇帮成员都被清除。
脚步声响起。
几个穿着全覆盖式、流线型黑色作战服、戴着遮住面容头盔的身影，端着造型先进、枪口还散发着红热能量的步枪，从高处索降而下，呈战术队形，谨慎地向着仓库和风衣男逼近。
他们的作战服上，没有任何标识。
风衣男看着逼近的袭击者，又看了看手边的箱子，突然发出一声沙哑的冷笑。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对箱子做什么。
砰！
一声清脆的、不同于能量武器的枪响！
风衣男的手腕爆出一团血花，他闷哼一声，动作被打断。
袭击者们身后，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同样穿着黑色作战服，但没戴头盔，露出一张冷峻、带着一道疤痕的脸，眼神如同鹰隼。
他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复古但明显经过改装的大口径手枪，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
他看都没看倒地呻吟的风衣男，目光直接落在那个银色箱子上，确认完好无损后，才冷冷地扫视着满地狼藉。
“清理现场。目标物品回收。”他下达命令，声音如同金属摩擦。
两名队员立刻上前，一人控制住风衣男，另一人小心地提起银色箱子。
就在那名队员提起箱子的瞬间——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银色丝线，如同拥有生命一般，从林癫藏身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弹出（那是他之前从混混身上搜刮来的小玩意儿之一，原本不知用途，此刻却福至心灵般用了出来），精准地粘附在了银色箱子的底部缝隙处！
丝线另一头，牢牢缠在林癫手腕上。
动作快如闪电，毫无声息，甚至连那名提起箱子的队员都毫无察觉！
为首的疤脸男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锐利的目光猛地扫向林癫所在的阴影！
“谁在那里？！”他举起了手枪。
林癫的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就在这危机时刻——
“呜哇——呜哇——呜哇——”
由远及近，刺耳的警笛声突然划破夜城的雨幕，迅速朝着这个方向逼近！
疤脸男脸色一变：“警察？怎么来得这么快？！撤！”
他不再纠结阴影中的异常，果断下令。
袭击者们动作迅捷，带着银色箱子和受伤的风衣男，利用索降装置快速上升，消失在楼顶。
几秒钟内，巷子里除了尸体和废墟，就只剩下雨声和越来越近的警笛声。
林癫瘫倒在阴影里，大口喘着气，后背已被冷汗和雨水彻底浸透。
手腕上那根几乎透明的银色丝线绷得笔直，延伸向夜空，另一端连着那个已被带走的银色箱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哪来的勇气和灵感，做出了如此疯狂的举动。
但他成功了。
他留下了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能被察觉的……追踪印记。
警笛声已在巷口响起，蓝红色的光芒闪烁。
林癫迅速切断手腕上的丝线，将其另一端小心地固定在一个锈蚀的管道缝隙里，做了个极不起眼的标记。
然后，他如同幽灵般退回配送站棚屋。
刚闪身进去，就看到程远、玉帝和小天道苍白的脸。
“外面……”程远声音发颤。
“黑吃黑，”林癫简短地回答，眼神却异常明亮，“警察来了，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得立刻走。”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嘴角勾起一个混合着疯狂和兴奋的弧度：
“而且……我们可能有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