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章盯着李峰递过来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那些在阴暗角落发酵的谣言和那张粗劣的合成照片。照片上，苏卿卿的影像被从某次公开活动的照片中抠出，与一个陌生外国男子的背影生硬地拼接在一起，背景也被模糊处理，营造出一种刻意的神秘感。配文更是恶毒，暗示苏卿卿当年离开是因为怀了不明身份的孩子，如今归来是受人指使，意图不轨。
一股冰冷彻骨的怒意从顾怀章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周身的气压骤降，连办公室的温度都仿佛降低了几度。李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查到源头了吗？”顾怀章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暴风雨前凝固的空气。
“Ip经过多次跳转，最终指向几个海外服务器，但技术部门通过流量分析和行为模式比对，有八成把握确定，最初的发布指令来自顾司明助理常用的一台设备。”李峰迅速汇报，“他们这次学聪明了，没有直接在国内平台发布，而是选择在匿名性更高的海外论坛和加密群组散播，试图让谣言慢慢渗透回来，增加我们追查和澄清的难度。”
“渗透？”顾怀章唇角勾起一抹冷酷至极的弧度，眼中没有丝毫温度，“那我就把所有的缝隙都焊死。”
他拿起内线电话，直接接通了寰宇科技网络安全中心的负责人：“启动净网最高级别预案。目标：所有提及q女士及其家庭成员不实信息的海外论坛、社交群组。手段：不限。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让这些垃圾信息从网络上彻底消失。同时，追踪所有参与转发、讨论的活跃账号，进行标记和反制。”
“明白，顾总！”电话那头传来毫不犹豫的回应。寰宇科技的网络安全团队，实力足以媲美一些小国家的官方机构，执行这种任务绰绰有余。
放下电话，顾怀章又看向李峰：“联系与我们关系密切的国内外主流媒体、门户网站、以及所有有影响力的娱乐营销号。以寰宇科技和星耀传媒的联合名义发布一份正式声明，措辞要强硬，明确指出近期网络上关于我公司重要合作伙伴q女士及其家人的恶意诽谤和虚假信息，系竞争对手的卑劣手段。声明中不必点名顾司明，但要暗示我们已经掌握证据，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同时，让法务部准备好律师函，对所有跳得最欢、试图将谣言引回国内的账号和平台，直接发起诉讼，杀鸡儆猴。”
他的指令一条接一条，清晰、冷酷、高效，如同精密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向敌人的要害。这不是商战中的博弈，而是单方面的、不容置疑的碾压。
“是，顾总！”李峰肃然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他知道，老板这次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顾司明触碰了绝对不能碰的底线。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但那种冰冷的、肃杀的氛围却更加浓重。顾怀章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阳光照耀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深沉寒意。
他不在乎顾司明怎么攻击他，商业上的明争暗斗他早已习惯。但他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将脏水泼向苏卿卿和那个孩子！他们是他心底最柔软、也是最不容侵犯的禁区。
顾司明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离间、来恶心他？那就让他看看，什么叫作绝对的权势，什么叫作碾碎一切的铁腕！
几乎是同一时间，陆子琛也收到了助理的紧急汇报，看到了那些正在小范围流传的谣言。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第一时间拨通了苏卿卿的电话。
“卿卿，你看新闻了吗？”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卿卿刚把苏小天从儿童中心接回家，正准备晚餐，闻言有些茫然：“新闻？没有啊，怎么了子琛？”
陆子琛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将事情简述了一遍，省略了那些最恶毒的细节，只说是有些关于她过去的不实传言开始在网络上出现。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陆子琛甚至能听到她逐渐变得沉重的呼吸声。
“……我知道了。”良久，苏卿卿的声音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陆子琛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压抑的惊涛骇浪。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过去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终究还是追了上来。
“卿卿，你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在处理了，会尽量把影响降到最低……”陆子琛试图安慰她。
“是顾司明做的，对吗？”苏卿卿忽然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确定。
陆子琛顿了一下，没有否认：“目前看，他的嫌疑最大。”
苏卿卿握着电话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她并不意外。从她决定回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必然会面对这些。只是当它真的发生时，那种被恶意窥视、被肆意编排的恶心感和无力感，依旧让她感到窒息。尤其是，这些谣言还牵扯到了小天！
她下意识地看向正在客厅里专注拼着乐高航空母舰的儿子，心中一阵刺痛和更加坚定的保护欲。
“子琛，”她的声音重新变得冷静，“谢谢您告诉我。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
“卿卿，你别冲动……”陆子琛担心她。
“我不会冲动。”苏卿卿的语气异常平静，“但我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挂了电话，苏卿卿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她身上投下一道孤寂而坚韧的影子。她拿出自己的私人笔记本电脑，开机，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她不再是五年前那个任人宰割、无力反抗的苏卿卿了。这五年，她学会的不仅仅是设计。在陆子琛的引导和自身强烈的危机感驱动下，她接触并掌握了许多保护自己的技能，包括信息检索、痕迹清理，甚至是一些基础的网络反制手段。
她要知道，这些谣言究竟传播到了什么程度，源头在哪里，顾司明到底还掌握了多少所谓的“证据”。
就在她专注于屏幕时，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归属地显示是星城。
苏卿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她的声音带着戒备。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男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是我，顾怀章。”
苏卿卿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要挂断电话。
但顾怀章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动作顿住了。
“网上的事情，我知道了。”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没有了往日的冷硬，反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近乎承诺的重量，“我已经在处理。所有相关的信息都会被清除，传播渠道会被封堵，散布谣言的人，会付出代价。”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恳求：“你……和小天，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没有质问，没有怀疑，甚至没有多余的解释。他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他在行动，他会解决。
苏卿卿握着手机，听着话筒里传来的、他因为紧张而略微加重的呼吸声，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应该立刻挂断，应该冷嘲热讽，应该告诉他不需要他假好心。
可是……那句“一切有我”，和她正在面对的恶意相比，像一块骤然投入冰水的烙铁，激起了巨大的、她不愿承认的波澜。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极其干涩地、几乎是嗫嚅般地回了一句：
“……谢谢。”
然后，不等顾怀章再开口，她便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顾怀章握着手机，站在办公室的窗前，久久没有动弹。她说了“谢谢”。虽然依旧疏离，虽然立刻挂断，但……这似乎是重逢以来，她对他说的，第一个不带刺的词语。
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存在的希望，如同石缝中的嫩芽，悄然探出了头。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某个私人俱乐部里，顾司明看着手下人汇报的、关于那些谣言帖子被迅速删除、几个跳得最欢的账号被永久封禁、甚至收到律师函的消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狠狠将手中的酒杯砸在地上，猩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溅开。
“顾怀章！动作真快！”他咬牙切齿，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为了那个贱人和野种，你倒是舍得下本钱！”
他原本想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搅乱局面，没想到顾怀章反应如此激烈，直接以雷霆手段碾压，根本不给他任何发酵的机会。
“顾总，我们现在怎么办？”手下战战兢兢地问。
顾司明眼神阴鸷地盯着地上破碎的玻璃碴，半晌，脸上忽然露出一抹诡异而残忍的笑容：“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舆论压不下去，那就从人下手……”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了桌上另一份资料，那是关于苏小天日常作息和活动规律的详细报告。
“孩子，总是最脆弱的，不是吗？”他喃喃自语，声音如同毒蛇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