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晓之踏入永和宫时,萧文忆正端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见到她,萧文忆脸上浮现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放下玉箸。
“老四来了?昨夜新婚,怎不多陪陪新夫郎?本宫这里,晚些来也无妨。”
赫连晓之行礼,姿态恭谨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因“恩典”而生的感激:“父后体恤。只是礼不可废,儿臣与夫郎心中感念父后为婚事操劳,不敢怠慢。”她抬起头,深琥珀色的眼眸看向萧文忆,带着一种被“提携”后应该有的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几分意气风发,“况且,这些日子以来父后为儿臣操心提点之事,儿臣思来想去,心中激荡,特来谢恩。”
萧文忆心中满意,面上却摆摆手:“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坐吧。”他示意赫连晓之坐下,屏退左右,只留心腹在殿外守着。
“户部侍郎一职,关系重大。”萧文忆端起茶盏,轻轻撇着浮沫,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崔明珍留下的烂摊子不小,陛下将此重任交予你,既是信任,也是考验。本宫在陛下面前,也是为你说了不少好话,言你虽蛰居冷宫多年,但心性坚韧,处事沉稳,堪当此任。”他抬眼,目光带着深意,“老四,莫要让本宫失望,更莫要让陛下失望。”
此前女皇便有启用赫连晓之的意思,萧文忆贵为君后虽不能直接参政,但以他的手段,消息灵通不少,早前便已经得知女皇有把户部侍郎这个位置交给赫连晓之的预兆。而萧文忆自然而然地将这个消息当做恩赐透露给了赫连晓之……
果不其然在大婚之后,也在三皇女即将解除禁足令的前一天,女皇以四皇女成家该立业了为由,遂颁布任命赫连晓之接手崔明珍落马导致户部侍郎空了的这个位置,正应了萧文忆给赫连晓之走漏的消息。
天上不会掉下免费的馅饼,好话?怕是权衡利弊后,觉得她这个无根浮萍、骤然被推到台前的“冷宫皇女”比其他人更容易掌控,才顺势推了一把吧。
萧文忆敦敦教诲在前,赫连晓之脸上适时地露出感激和一丝被委以重任的凝重:“儿臣明白,父后提携之恩,儿臣铭记于心!定当殚精竭虑,不负陛下与父后所托!”她微微倾身,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恳切”,“儿臣初涉朝堂,诸事繁杂,若有不明之处,还望父后不吝指点。”
萧文忆要的就是她这份“依赖”和“感恩”。他满意地点点头,又“推心置腹”地提点了几句户部当下的几处积弊,以及需要重点“关注”的几位官员——自然是与三皇女赫连献之关系密切的那些。
这场“请安”持续了近一个时辰,虚虚实实,各怀心思。赫连晓之将一个骤然得势、对“恩人”心怀感激又急于证明自己的皇女角色扮演得滴水不漏。萧文忆自觉又落下了一枚关键棋子,心情颇佳。
接了户部侍郎的位置,盈月宫那边赫连晓之待的时间自然越来越少。而她回宫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户部侍郎的任命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朝堂,激起的波澜远超表面。
而在女皇看来,户部侍郎职位空缺,女皇需要一个可信、可控且能承接户部权力的人填补空缺,赫连晓之作为皇室成员,既具备身份合法性避免外戚官员趁机夺权,又是默认的可扶持对象,既能快速稳定户部秩序,也能借这一职位让四皇女卷入朝政,成为制衡其他势力的棋子。
户部侍郎这个职位无疑扼住了三皇女一党的咽喉,崔明珍落马,三皇女从禁足令中出来,面对的就是太女一党的发难。
太女赫连佩之虽然资质平庸,可她的父族萧家也不弱,自萧文忆当上君后,他与宫内嚣张跋扈的赵贵君赵夜阑之间可以算是分庭抗礼,赫连献之得势,他蛰伏,如今三皇女落入下风他当然就要趁机打压下去,利用赫连晓之就是一步棋,太女一党俨然初步露出獠牙,从三皇女一党中夺走掌管户部的权力……
赫连献之焦头烂额,怒火中烧,矛头直指新上任的赫连晓之。
而五皇女赫连敏之坐镇京郊大营,冷眼旁观着太女与三皇女的争斗,同时暗中加快了拉拢那些被三皇女打压排挤、或不愿依附萧氏的寒门清流及中层官员的步伐。
朝堂局势,因赫连晓之这个“意外变量”的加入,从双雄对峙变成了更加诡谲的三方角力,而赫连晓之本人,则巧妙地游走在这几方势力之间,借着查办崔明珍案、梳理户部积弊的名义,不动声色地安插人手,编织筑牢自己的情报网络和权力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