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枪声跟过年的鞭炮一样,连绵不绝。
天喵精灵的电子音突然毫无预兆地响起:【恭喜宿主完成南洋支线任务,撤离时间剩余30分钟,倒计时开始……】
木七安眸光微亮,扬起唇角,【天喵精灵,下一个任务总该到主线了吧?我可在民国待够了。】
他满心期待地等着天喵精灵的回答,结果系统像是死了一样,只有倒计时的滴滴声。
行吧,木七安扯了扯嘴角,特么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死半路。
经历了张瑞朴和张海侠的锤炼,木七安的演技更上一层楼。
他如今活得像一朵蒲公英,风起便走,落地即生,在任何土壤里都能迅速扎下伪装的根。
看着不断减少的猩红倒计时,木七安觉得,是时候为张海盐送上他精心准备的“最后一课”。
张海盐翻看着从医务室拿出来的册子,上面是一些人的名字,有水手、医生、旅客……
身份五花八门,但他们都有一个共性——全部姓张,中间字是“海”。
“这些人……”
张海盐捏着册子的手指逐渐泛白。
“就是你想的那样。”
木七安的声音平静,“他们都是南洋档案馆的特务,是你从小一起受训、一同长大的兄弟姐妹。因为你当年一句愚蠢的自报家门,他们一夜之间全被杀了。算是幕后真凶对你的报复。”
木七安解下腰间的脏面,缓缓戴在脸上。冰冷的木质贴合皮肤,隔绝了最后一丝情绪。
面具后的薄唇轻启:“有些话太重,落在太轻的年纪会破坏很多东西。但我还是要说,菩萨畏因,众生畏果。往日里肆意而为,追逐一时的口舌之快,恶因既种,恶果终至。”
“七仔,你要去哪?”
张海盐猛地拽住木七安的胳膊。
半面悲喜后的双眸如冰,“去接档案馆的孩子们……回家。”
船上的局面彻底颠覆。
汪家人从顺风局,被南洋张家人一步步拖入尽力局,再到逆风局,如今,只差最后一击,便是万劫不复的败局。
南安号的底层仓库里,是汪家人最后的翻盘机会。
复杂的集装箱是天然的伏击场,张海琪的火枪队在此毫无优势。
所以,她选择了孤身潜入。
等木七安和张海盐赶到的时候,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仓库里却死寂得可怕。
残存的汪家人与张海琪全部隐匿其中,双方都是老狐狸,呼吸放得极轻,谁先动,谁先暴露位置。
但显然,张海琪并不占优势,一对十几,就算赢也是惨胜。
这不是木七安想要的有逼格的结局。
血麒麟之所以能震慑汪家,凭的是行踪莫测,是运算部门无法预测的诡谲。
半面悲喜之下,血麒麟无心、无情、亦无形。
“趁着爷不在,欺负我的族人?”
清冽的嗓音带着嘲讽的笑意,突兀地响彻仓库,“你们早该想到下场。”
木七安指间一翻,斩阴的刀柄缠上纤细的鱼线。
“嗤啦——!”
刺眼的镁光灯瞬间在仓库爆亮!
强光灼目,连一旁的张海盐都被刺得眼前一白。
汪家人试图采取这种方式来偷袭仓库里的血麒麟。
“张海盐,今天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use one鸡鸡 power make the world 69.(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木七安抛着斩阴,步步逼近。
【倒计时25分钟……】
“七仔,也带我一个啊!”
张海盐几乎在灯光再次亮起的瞬间就适应过来,他舌尖一顶,刀片疾射而出,精准击碎一盏高处的镁光灯!
“啪!”
玻璃碎片四溅。
黑暗重新笼罩仓库,斩阴如同自带锁头的回旋镖,刁钻地穿梭在集装箱的缝隙间。
一刀一个小朋友。
很快,集装箱被削得破破烂烂,再也藏不住的汪家人,被木七安与张海盐彻底杀干净。
“啧~”张海盐略显臭屁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倚在一个相对完好的木箱上,“七仔,我远程吐刀,你近战补刀,咱俩简直是绝配!”
木七安并未摘下脏面,手中的斩阴竟直直朝张海盐的面门射去!
“搞什么?!”张海盐反应极快,笑骂着侧身闪避。
刀锋擦着他的耳廓掠过,深深钉入他身后的木箱。
箱体应声裂开一道缝隙。
张海盐下意识瞥去,第一眼,茫然;第二眼,瞳孔骤缩。
大脑嗡鸣一片,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他猛地扑过去,发疯似的徒手撕开木箱。
“虾仔……?”
张海盐颤抖着、几乎不成声地吐出这两个字,用尽全身力气勒紧里面那具冰冷的身躯,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捂热早已冷透的皮肤。
“张家人就是这样,”木七安甩落斩阴上的血珠,“看着威风凛凛,乘风破浪,其实谁也不知道下一场风暴何时起,而我们……往往首当其冲,尸骨无存。”
木七安缓缓走到张海盐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具被紧紧抱住的尸体。
“张海盐,世界是一副巨大的棺材,埋着死去的、即将死去的,还有……终将死去的。命运反复出题,只是为了提醒你,真正的成长,不能在逃避中获取。”
他俯身,手指捏住张海盐的后颈,微微一用力,张海盐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木七安伸手接住他,抬眼望向阴影处,“董小姐,还要听多久?”
张海琪从暗处走出,即使戴着人皮面具,也掩不住她眼中的悲痛。
这个仓库里,堆叠的木箱中,躺着的都是她南洋档案馆的孩子。
她用张家的船,最终接回的,却是孩子们冷透的身躯。
“我以为,我已经习惯告别了。”
张海琪一个个打开那些沉默的箱子,温热的手指触及孩子们冰冷的皮肤,像北国的寒冬,刺骨地不似她熟悉的、湿热的厦门夏日。
“回家了……孩子们。”她最终轻声说道。
【倒计时:10分钟……】
房间内,张海侠坐在轮椅上,目光落在床上昏睡的张海盐。
木七安站在窗户前,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细细嗅着薄荷的清凉。
“都要走了,抽一支吧。”
张海侠看向他。
“你不喜欢。”
木七安没有回头,答案依旧。
海风自窗口涌入,撩起他细碎的黑发,短暂遮盖了眼尾那颗鲜红的泪痣。
“我一直在想你的话。”张海侠操控轮椅,缓缓靠近,“风要走,云该怎么挽留。”
他停在木七安身旁,一同望向窗外无垠的海面。
“其实答案很简单。云不必挽留……它可以随风一起走。”
“因为风起,才会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