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凯旋,准备班师回朝的消息传开,黑水城内一片欢腾。
然而,与普通士兵和百姓的兴奋不同,那些常年驻守边关、亲眼见证了这支新军如何以碾压之势击溃北戎的守城将领们,却是一个个愁眉苦脸,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嫉妒……以及无比的热切。
他们围着正在清点装备、整顿行装的南宁王顾泽远,你一言我一语,语气那叫一个酸溜溜又可怜巴巴:
“王爷!您这回可是带出了一支天兵天将啊!瞧瞧这铠甲,这刀枪,这弩箭!还有那战阵,那杀气!看得末将们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是啊王爷!咱们边关的弟兄们,那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保家卫国,可这装备……跟王爷您带的兵一比,那简直就是叫花子遇上了御林军啊!”
“王爷,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好歹也给咱们边关的兄弟们匀点汤喝?哪怕……哪怕派几个教头来指点指点也行啊!”
顾泽远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将领围在中间,哭笑不得,连忙摆手:“诸位将军,诸位将军!稍安勿躁!这事儿……本王可真做不了主!”
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和余廉低声交代事情的黎梦染,无奈道:“不瞒各位,这新军的训练方法、装备图纸、乃至军费的大头,可都是本王的王妃一手操办的。
本王也就是个挂名统帅,实权啊,都在她手里攥着呢!”
将领们一听,目光“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到了黎梦染身上。顿时,一群人又呼啦啦地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场面比刚才更加热闹。
“王妃!王妃娘娘!您可得帮帮咱们边关的弟兄!”
“是啊王妃!咱们要求不高,能学到您练兵法的一成皮毛就心满意足了!”
“王妃,您看这铠甲,能不能也给我们打造一批?价钱好商量!”
黎梦染被这群热情过头的糙汉子吵得脑仁疼,忍不住抬手扶额,清冷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都——闭——嘴!”
瞬间,所有将领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立刻噤声,眼巴巴地看着她,大气都不敢出。
黎梦染环视一圈,看着这些常年风吹日晒、脸上带着边关风霜痕迹的将领,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干脆利落:
“装备武器,陛下已经下令工部和军器监全力打造生产,会优先配备各大边关重城,用不了多久,你们也能换上。”
将领们闻言,脸上刚露出喜色,黎梦染又泼了盆冷水:“不过,光有装备,没有严格的训练和合适的战法,不过是烧火棍穿在了绵羊身上。”
她顿了顿,看着他们瞬间垮下去的脸,继续道:“行了,看在你们戍边不易的份上,大军在此休整半月。
这半月内,我会将《基础锻体诀》、《疾风步》、《破军三式》、《小队合击术》以及几种基础战阵的训练方法和要点,传授给你们和各军中的佼佼者。”
将领们顿时喜出望外,刚要欢呼,黎梦染抬手制止:“记住,我只教半月。能学到多少,日后能否练出成效,全看你们自己的决心和毅力。
我的兵,是用了三个月魔鬼训练和无数资源堆出来的,你们别指望半月就能脱胎换骨。”
“是是是!多谢王妃!半月足够了!末将等一定刻苦学习!”将领们忙不迭地答应,一个个激动得脸色通红。
于是,原本准备轻松休整的半月,变成了黎梦染的又一个“教学期”。
好在经过北戎一战,她麾下的那些原先锋营将领,如今个个都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教头。
黎梦染只需要制定好训练大纲,偶尔巡视指点,大部分具体教导工作都交给了他们。这使得她能从繁琐的日常训练中抽身出来。
而她抽出的时间,则投入到了另一项重要工作中——炼丹。
她带着随军的几位万药门精英弟子,在黑水城找了一处僻静的院落,架起丹炉,开始大批量炼制改良版的 “强体丹” 和特效 “金疮药”。
边关苦寒,将士们体质损耗大,强体丹能固本培元,加速体力恢复,对长期戍边的军队而言,意义非凡。而效果更好的金疮药,更是能直接提升战场生存率。
黎梦染亲自把控火候和药性融合,几位万药门弟子负责处理药材和辅助炼丹。一时间,小院内药香弥漫,丹火不息。
这半个月,黑水城外校场上喊杀震天,将士们如同打了鸡血般疯狂操练新学的杀人技和战阵。
而城内小院中,黎梦染则在一片氤氲药气中,为这支国家的壁垒,默默夯实着另一层根基。
当半月之期已到,大军终于开拔,踏上真正归途之时,黑水城的守军已然焕发出一种新的精气神。
虽然距离黎梦染带来的那支精锐还有巨大差距,但种子已经播下,未来可期。
黎梦染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在晨光中巍然屹立的边城,然后转身,与顾泽远并肩而行。
大军凯旋,旌旗招展,班师回朝的队伍绵延数里,气势如虹。
与来时紧绷的杀伐之气不同,回京的路上,氛围轻松了许多,带着胜利的喜悦和对归家的期盼。
黎梦染看着身旁虽然依旧有些消瘦,但气色明显红润了许多、眉眼间也重新有了光彩的顾清婉,心中微微点头。
她招了招手,将跟在队伍后方、一如既往沉默如石的余廉叫到近前。
“余廉。”黎梦染声音平静,“回京这一路,皇姐的安危,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务必护她周全,平安抵达京城。”
此言一出,旁边的顾清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缀满了星辰,脸上控制不住地漾开惊喜又甜蜜的笑容。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扑过去,抱住了黎梦染的胳膊,也顾不上什么公主仪态了,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满满的依赖和欢喜:“染染!你最好啦!谢谢你!”
黎梦染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宠溺。
她难得没有推开,反而伸手轻轻回抱了一下顾清婉,拍了拍她的背,声音虽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好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从今往后,活回你自己,不用再顾忌其他,想笑就笑,想闹便闹。有我在,定不会再让任何人给你委屈受。”
这番话,说得平淡,却重若千钧。
顾清婉听着,鼻尖一酸,刚刚还灿烂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眶迅速泛红,泪水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活回自己……
不用顾忌其他……
有我在……
这些简单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封闭已久的心门。
从小到大,她是嫡长公主,是弟弟妹妹的表率,要端庄,要大度,要温婉,要识大体……后来远嫁和亲,更要忍辱负重,为了所谓的“大义”承受非人的折磨。
她几乎已经忘了,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忘了被人毫无条件护在身后、可以任性撒娇是什么感觉。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父皇疼爱她,但更看重江山社稷;皇弟依赖她,但还需要她的庇护;北戎那边,更是只有无尽的伤害和索取……
唯独眼前这个看似冷情冷性的弟妹,用最直接的方式,给了她最坚实的依靠和纵容。
她将脸埋在黎梦染的肩头,肩膀微微抽动,不再是压抑的啜泣,而是带着释放和委屈的哭声。这一次,她哭得毫无形象,却觉得无比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