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宗之巅,夜风凛冽,却吹不散四人之间历经生死沉淀下的默契与……复杂的羁绊。大局已定,叛徒伏诛,血腥气似乎也被这高处的风吹淡了些。四人各执一壶烈酒,或坐或卧,望着天际那轮清冷的圆月。
苏妲仰头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她眯着媚眼,忽然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些莫名的感慨:“说起来……怎么有些怀念在黑域里的日子了呢?”
墨轩闻言,嗤笑一声,懒洋洋地靠在屋脊上:“我看你就是如今日子过得太舒坦,皮痒了想挨打。”他晃了晃酒壶,“那鬼地方,我可一点不想回去。”
余廉沉默地喝着酒,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轮月亮,冷硬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不知想起了什么。
黑域。影宗最残酷的试炼场,一片被圈禁的原始森林,里面毒虫猛兽遍布,环境恶劣至极。所有被挑选出的、有潜力的孩子都会被扔进去,让他们在其中自相残杀,优胜劣汰,最终活下来的最强者,才有资格成为宗主的候选接班人。
他们三人,余廉、墨轩、苏妲,便是同一批被扔进去的。彼时,他们互不相识,每个人都是竞争者,每个人都是猎物,也可能是猎人。
余廉武功最高,性子也最冷,他看不起所有人,独来独往,像一匹孤狼,所到之处,其他弟子无不退避三舍。他是所有人公认的、最有可能胜出的那一个。
墨轩心思最深,武功或许不是顶尖,但算计人的本事一流,总能在混战中获利,或者挑起他人争斗自己坐收渔利。没人敢轻易与他结盟,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苏妲那时并非独身一人。她身边跟着一个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女孩——她的亲妹妹。
两人相依为命,互相扶持,在那片杀戮之地艰难求生。苏妲将所有得到的资源都优先给妹妹,保护她,信任她,那是她在黑暗里唯一的光。
直到一年后的一天,老宗主突然带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眼神却冷得不像孩子的女孩进来,宣布这是他的关门弟子——黎梦染。
这个消息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了千层浪。所有拼死拼活、挣扎求存的弟子都感到了极大的不公和威胁。原本有希望竞争宗主之位的几人,包括一些实力强悍的老弟子,开始明里暗里地找黎梦染的“麻烦”,美其名曰“切磋”。
然而,黎梦染就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她对黑域的环境有着超乎常人的适应力,一进入森林就仿佛鱼入大海,瞬间便能失去踪影。
那些想要找她麻烦的人,往往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反而会被她借助地形和野兽反杀。(他们哪里知道,在末世变异怪物的围攻下都能多次全身而退的黎梦染,又怎会惧怕这些“温顺”的野兽?)
墨轩依旧独善其身,冷眼旁观,偶尔还会暗中给那些找黎梦染麻烦的人下点绊子,觉得很有趣。余廉则完全无视了这场风波,他的目标只有变强,然后打败所有挡路的人。
变故发生在一次规模空前的狼群袭击中。
苏妲和她妹妹不幸被上百头饿狼围困在一处山谷。狼群凶猛,獠牙森森。姐妹俩背靠背奋力厮杀,身上很快就添了伤口。
就在苏妲咬牙坚持,以为能杀出重围时,她感觉到身后的妹妹猛地推了她一把!
她愕然回头,正好看见她那总是甜甜叫着“姐姐”的妹妹,脸上带着极度恐惧和一丝诡异的狠厉,将一大把腥臭的药粉尽数撒在了她的身上!那是能令野兽发狂的药粉!
“对不起了姐姐……你死了,我就能少一个竞争对手了……”妹妹尖叫着,转身就用尽全力向山谷外跑去,丝毫不管被药粉吸引、瞬间变得更加狂暴的狼群全部扑向了苏妲!
苏妲那一刻如坠冰窟,浑身冰冷,甚至忘记了挥鞭。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逃跑的背影,心脏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比狼爪撕扯还要疼痛。
药粉的气味刺激得狼群双眼赤红,咆哮着蜂拥而至!苏妲绝望地挥舞软鞭,拼死抵抗,但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体力急速流失。头狼瞅准机会,发出一声低嚎,猛地凌空扑起,血盆大口直咬她的咽喉!
苏妲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死灰。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只听“噗嗤”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温热的狼血溅了她一脸。
她猛地睁开眼,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挡在了她的身前。那人手中握着一把简陋的匕首,竟然精准无比地从扑来的头狼下颌刺入,力道之大,手法之狠,硬生生将硕大的狼头从中劈开了大半!
狼血和脑浆迸溅,那头狼连呜咽都没发出就轰然倒地。
月光下,那女孩转过身,脸上沾着狼血,眼神却冷静得可怕,正是进入黑域后一直神出鬼没的黎梦染!
“待着别动。”黎梦染只冷冷说了四个字。
然后,苏妲就看到了她此生都无法忘怀的血腥场景。
黎梦染甚至没有用任何精妙的招式,她就如同一个人形凶兽,直接反扑进了狂暴的狼群之中!
她的速度快得只剩残影,匕首在她手中化作了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出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和狼的哀嚎。她没有防守,只有进攻!最简单、最粗暴、最有效的进攻!
徒手撕开狼的喉咙! 匕首捅穿狼的心脏! 甚至直接拧断狼的脖子!
狼爪在她身上留下伤口,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动作没有丝毫迟滞。鲜血将她彻底染红,分不清是狼的血还是她自己的血。她就像一台不知疲倦、只为杀戮而生的机器,在狼群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狼群的咆哮逐渐变成了恐惧的呜咽。它们怕了!它们开始后退,试图逃离这个比它们更像野兽的人类!
最终,当黎梦染将最后一只试图逃跑的狼钉死在地上时,整个山谷已经铺满了狼尸,宛如修罗地狱。
她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浑身浴血,小小的身躯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血煞之气。她喘着气,回头看向已经完全吓傻了的苏妲,眼神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那一刻,苏妲知道,她这辈子,跟定这个人了。
屋顶上,苏妲从回忆中醒来,又灌了一大口酒,媚眼如丝地看向身边面无表情喝酒的黎梦染,声音轻得像梦呓:“宗主……那天晚上的月亮,也是这么圆呢……”
若不是那轮月光,她或许都看不清救命恩人的脸。
黎梦染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抬手,将手中的酒壶与苏妲的轻轻碰了一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墨轩挑眉看着她们,嘴角噙着笑,不知道又在算计什么。而余廉,依旧望着月亮,只是握着酒壶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那个夜晚,他其实也在远处,看到了那片山谷中的血色,以及那个在狼群中疯狂杀戮的瘦小身影。从那时起,他的目标,似乎就悄然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