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的问题以铁血手段暂时压制了下去,灾民的基本生存得到了保障,秩序也逐渐恢复。然而,黎梦染深知,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拥挤的居住环境、匮乏的清洁水源、以及随处可见的污秽和尸体,都是瘟疫滋生的温床。
果然,没过几日,城中便开始零星出现发热、呕吐、腹泻的病人,且有着逐渐增多的趋势。恐慌的情绪如同无形的瘟疫,开始在某些区域蔓延,甚至比饥饿更加令人恐惧。
黎梦染立刻召集了手下所有医馆的管事和大夫。
“疫病已现苗头,必须立刻遏制。”她声音冷冽,不容置疑,“明兰,你带人,依我吩咐行事。”
“第一,石灰!大量采购生石灰,在所有灾民聚集区、街道角落、特别是污秽之处,广泛抛洒!所有尸体必须深埋,坑底铺厚石灰,尸体上也需覆盖石灰!所有公共茅厕,每日以石灰覆盖消毒!”
石灰是古代最常用也是相对有效的消毒剂,能一定程度上杀灭病菌,抑制腐败和蚊蝇滋生。
“第二,药烟熏蒸!组织人手,采集或购买艾草、苍术、硫磺等物。在各处,尤其是病患出现区域,点燃熏烧!每日不得间断!”艾草和苍术的烟雾有一定的抗菌驱疫作用,这是自古传下来的法子。
“第三,沸水!通知所有灾民,但凡入口之水,必须煮沸后方可饮用!设立集中供水点,派专人看守,必须亲眼看着水煮滚!谁敢喝生水,直接赶出安置区!”黎梦染深知水源是疫病传播的重要途径,这道命令下得极其严厉。
“第四,隔离!即刻在城外避风处搭建简易棚户,将所有出现症状的病患全部移至隔离区!派专人送药送食,非医治人员不得随意接近!原有住地,彻底清扫消毒!”隔离是控制疫情最关键的一步。
“第五,药汤!我们的药铺日夜不停,大量煎煮防疫避秽的汤药(如藿香、佩兰、金银花、板蓝根等常见药材组成的方子),免费发放给所有灾民和百姓,每人每日必须饮用!”虽然不能完全预防,但至少能增强一些抵抗力。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地传达下去,整个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明兰雷厉风行,带着人手迅速执行。
与此同时,黎梦染自己则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劲装(便于行动和消毒),蒙上面巾,亲自去了城中最大的、属于她旗下的“济世堂”医馆坐镇。
医馆内早已人满为患,哭喊声、咳嗽声、呻吟声不绝于耳。大夫和学徒们忙得脚不沾地,空气中药味混杂着病气,令人窒息。
黎梦染的出现,仿佛一剂强心针。她虽年轻,但气场强大,眼神冷静。她直接走到最忙乱的诊区,开始接手诊治病人。
她诊脉极快,判断精准,开方果断。对于那些重症者,她甚至毫不避讳,亲自施针救治。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效率,却又奇异地能安抚人心。
“按这个方子,加重金银花和黄连,三碗水煎成一碗,立刻喂他服下。”
“这个孩子不是疫症,是积食发热,带去旁边诊室,别挤在这里。”
“此人已现脱水的征兆,立刻用我教你们的法子,喂他喝淡盐水!一点点喂,别呛着!”
她穿梭在病患之间,声音清冷地下达着一个个指令,仿佛这不是危险的疫区,而是她掌控的另一个战场。那份镇定和权威,让原本慌乱的大夫和病患都渐渐安定下来。
出门前,软榻上的顾泽远拉着她的衣袖,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舍,却又强忍着没有阻拦,只是轻声叮嘱:“染染……万事小心。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我等你回来用膳。”
那眼神,像极了担心主人外出狩猎的小兽,纯然而依赖。
黎梦染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鬼使神差地,她竟走了回去。
在顾泽远微微惊讶的目光中,她俯下身,伸手拉住他微敞的衣领,将他轻轻带向自己,然后低头,隔着面巾,印下了一个短暂却深入的吻。
虽然隔着布料,但那触感和意图却清晰无比。
一吻结束,黎梦染直起身,看着眼前男人瞬间瞪大的、写满了震惊和狂喜的眸子,以及迅速染上绯红的耳尖,她面巾下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声音却依旧平淡:
“好。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红色的衣摆划出一道决绝而潇洒的弧线。
留下顾泽远独自捂着怦怦狂跳的心口,感受着唇上残留的、隔着面巾的温热触感,整个人仿佛被巨大的幸福感砸懵了,连咳嗽都忘了。
染染……主动亲他了?
虽然隔着面巾……但也是亲了!
巨大的喜悦冲散了他所有的不安和病痛,他像个傻子一样,抱着被子在软榻上滚了滚,苍白的脸上绽放出傻乎乎的笑容,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那病弱阴郁的模样。
凌默在门口不小心瞥见自家王爷这副模样,吓得赶紧缩回头,心中暗叹:爱情的力量,真是……太可怕了。居然能让自家王爷露出这种表情!
而黎梦染,已经将那一瞬间的冲动抛诸脑后,全身心投入到了与疫病的斗争之中。她的冷静、果断和高效的救治,如同在绝望的瘟疫阴云中投下了一道坚实的光,迅速稳定着人心,也实实在在地挽救着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