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梦染的眼中终于闪过一抹极淡的兴味。
“就他了。”她唇角微勾,“今儿运气不错,是个好苗子。”这种打不垮的韧劲和眼里的凶光,正是她需要的。稍加打磨和培养,必定会成为一把锋利的刀。
她直接招手,叫来了场内负责交易的管事。
那管事一看黎梦染气度不凡,身边还跟着虽然坐着轮椅但明显身份尊贵的顾泽远,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这位小姐,您有何吩咐?”
黎梦染指了指擂台上又一次被打得吐血倒地、却还在试图爬起来的瘦小男子,语气平淡:“一千两,那个快死了的,我要了。”
管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为难又诧异的神色:“哎呦!客官,您……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这人弱得很,都快被打废了,买回去怕是没两天就咽气了,不值当啊!那边刚赢了几场的那个‘暴熊’你看怎么样?身子骨结实,绝对好用!”他试图推销更“优质”的货物。
黎梦染眼神一冷,目光扫向那管事,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就他了。本小姐就喜欢弱的,不行?”她懒得解释,直接用身份和气势压人。
那管事被她看得后背一凉,又瞥了一眼她身边那位虽然病弱却气场惊人的王爷(他认出了顾泽远),哪里还敢多说,连忙接过黎梦染随手甩出的银票,点头哈腰地陪笑:“行!行!当然行!小姐您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小的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他赶紧示意擂台裁判快速结束比赛(自然是判了那壮汉获胜),然后让人用粗大的铁链将那奄奄一息的瘦小男子拴住,粗暴地塞进一个铁笼子里,准备带黎梦染去后面办理交接手续。
管事一边引路,一边忍不住又偷偷瞄了一眼轮椅上的顾泽远,心里暗自嘀咕:这南宁王平日里深居简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还要买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奴隶?难道是这位王爷的特殊癖好?真是人不可貌相……
顾泽远对管事探究的目光恍若未觉,他的注意力全在黎梦染身上。他看着黎梦染那双冷静评估、杀伐果断的眼眸,看着她用最直接的方式达成目的,心底那份悸动和迷恋愈发深刻。
这就是他看中的人。强大,自我,从不按常理出牌,如同暗夜中最耀眼也最危险的那团火。
他轻轻握紧了依旧被黎梦染牵着的手(虽然是他主动牵上去并被默认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无论她想要做什么,他都会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纵容着。
斗兽场外的巷子,夕阳的余晖斜照进来,与场内的血腥昏暗形成鲜明对比。黎梦染示意护卫将那个装着人的铁笼子打开。
沉重的铁链被斩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笼子里那个瘦小的男子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而眯起了眼,他浑身是血,伤口狰狞,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却依旧强撑着,用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执拗的眼睛看向黎梦染。
黎梦染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眼神里没有怜悯,也没有轻视,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冷酷的审视。
“听着,”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我身边,不需要摇尾乞怜的畜生。如果你想重新当个人,像个真正的人一样站着活,那就拿出你的价值,好好跟着我。”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只要绝对忠心、永不背叛的下属。跟着我,你会经历比斗兽场更残酷的考验。能熬过去,日后便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我自然不会亏待。若是熬不过,或者生了异心……”
她没有说完,但那双冰冷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选择权在你。可愿意?”
那男子艰难地抬起头,刺眼的夕阳让他有些眩晕,但他依旧死死盯着黎梦染。
自由的气息和眼前这个女子强大而诡异的气场,让他几乎死寂的心湖重新泛起波澜。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嘶哑、几乎破碎的声音:
“我……想活……请……给我……一条出路。”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却透着一种绝望中迸发的强烈求生欲和决心。
“很好。”黎梦染似乎早就料到他的答案,满意地点点头,“跟我走。”
她转身欲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顾泽远紧紧握着。她尝试着抽了抽,对方却握得更紧了些,指尖冰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
黎梦染无奈地叹了口气,停下脚步,看向轮椅上的病美人。夕阳给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暖色,减弱了几分病气,却显得那双凝视着她的眼睛更加深邃动人。
“泽远,”她放软了些语气,带着点哄劝的意味,“我还有事要处理,今日你先回府。等我忙完了,自会去找你。”她顿了顿,忍不住低声调侃了一句,“还挺粘人。”
顾泽远听到她这句带着宠溺意味的调侃,耳根微微泛红,却依旧没有松开手。
他仰望着她,眼神里满是依恋和不舍,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声音轻柔:“好……咳咳……那染染记得一定要来找我。我等你。”
他终于缓缓松开了手,指尖恋恋不舍地划过她的掌心。
黎梦染收回手,不再耽搁,对护卫示意了一下,便带着那个挣扎着从笼子里爬出来、踉踉跄跄跟上她的男子,迅速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顾泽远坐在轮椅上,久久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那片红色的衣角,才轻轻咳嗽了几声,低声道:“回府吧。”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