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风冷雨中,一支残缺不堪的队伍相互搀扶着,狼狈地向北而行,正是被驱逐出境的东篱使团。
他们大多断了一臂,用简陋的布条草草包扎,鲜血仍不断渗出,染红了沿途的尘土。
每个人的脸上都失去了往日作为上国使臣的傲气,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恐惧、刻骨的疼痛以及对未来的茫然。
队伍中间,一辆破旧的马车格外引人注目,里面放着一个硕大的、密封的陶坛,坛口偶尔会传出微弱而扭曲的呜咽和咒骂,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在嘶嚎。
那是被做成人彘的东方璎,起初还有使臣出于习惯性的恐惧想上前查看或安抚,但在听到那含混不清的、对黎梦染最恶毒的诅咒和对自己处境无能的咆哮后,所有人都沉默了,甚至刻意离那辆马车远了些。
恐惧渐渐被怨恨取代。不少使臣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暗骂:
“都是这个蠢货!若非她痴心妄想,非要招惹那南宁王,还胆大包天去动黎梦染的弟弟,我们何至于此?”
“好好的和亲不要,偏要去触那活阎王的逆鳞!她自己找死,还要连累我们!”
“什么公主……分明是个灾星!”
此刻,他们对东方璎的忠诚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埋怨和憎恶。
只盼能尽快回到东篱,将南阳的恐怖和黎梦染的警告带回国内,至于这位三公主的下场……那是她咎由自取!
就在东篱使团凄风苦雨地逃亡时,一道密信已经以远超他们速度的方式,通过影宗隐秘的渠道,瞬间传遍了东篱国境内所有潜伏的暗桩。
命令来自情报头子苏妲——内容简短而冷酷:“东篱皇室开罪宗主,启动‘覆巢’计划,扫清障碍,准备迎接新主。”
这道命令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在东篱都城:
一位掌管粮草调度的官员,深夜收到了密信,第二天便以“库房修缮”为由,悄然延缓了边境几处重要关隘的军粮补给。
皇宫内一位不起眼的洒扫宦官,在擦拭御书房时,悄无声息地将一份伪造的、关于某位手握兵权的将军意图谋反的“密报”,塞进了奏折的最下方。
市井之间,关于皇帝昏聩、纵容公主在外挑起战端、致使使臣受辱断臂的流言开始悄然蔓延,细节详尽,言之凿凿。
在边境军营:
一位中级将领接到了“宗门令”,开始暗中排查军中忠于皇室的高级军官,罗织其罪名。
往来于东篱与邻国的商队首领,接到了新的指令,开始大量收购战时必需的铁器、药材,并设法囤积起来。
几位受影宗扶持或是欠下影宗人情的绿林豪强,收到了丰厚的定金和承诺,开始招兵买马,准备在适当的时候于东篱境内制造混乱。
所有接到命令的影宗弟子和依附势力,没有半分犹豫,只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宗主要颠覆东篱皇室!这意味着他们潜伏多年的力量将彻底释放,意味着他们将亲手参与塑造一个新的王朝!
行动迅速而有序地展开,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收紧,目标直指东篱皇权核心。
东篱的天,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已经开始倾斜。
而南宁王府内,东方璃所住的院落却是一片宁静温馨。
少女正坐在窗边,有些心神不宁地绣着帕子,显然也听说了白天发生的惊天动地的事情,既为黎睿遇险而后怕,又为黎梦染的雷霆手段感到震撼。
就在这时,黎睿脚步有些“虚浮”地走了进来,俊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苍白(他甚至偷偷扑了点粉),眉头微蹙,一副惊魂未定、需要抚慰的模样。
“璃儿……”他声音都比平时低沉柔弱了几分,学着姐夫顾泽远在姐姐面前偶尔示弱的样子,走到东方璃身边的凳子坐下,还“不经意”地揉了揉自己其实已经不怎么疼的肩膀。
东方璃立刻放下手中的绣活,关切地凑过来,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黎睿哥哥,你没事吧?我听说……听说你差点被……”她声音都有些发颤,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黎睿心中暗喜,面上却愈发“坚强”地摇摇头:“没事,幸好阿姐派的护卫及时赶到。就是……就是当时那棍子下来,肩膀现在还有些酸胀,而且现在想想,心里还有点后怕。”
他说着,还适时地流露出一丝“脆弱”的眼神。
这套演技若是被黎梦染看见,定会嗤之以鼻,但对付单纯善良的东方璃却是绰绰有余。
东方璃心疼极了,连忙道:“那……那我帮你揉揉?或者我去给你煮碗安神汤?黎睿哥哥,你千万别多想,都过去了,梦染姐姐已经帮你出气了!”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帮他揉着肩膀,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黎睿感受着肩上温柔的触感和少女近在咫尺的关切呼吸,心里美得冒泡,觉得这顿惊吓挨得真值!
他继续“虚弱”地靠在椅背上,享受着这份独有的“安慰”,嘴里还说着:“嗯,有璃儿在,我就不怕了。”
他默默在心里给姐夫点了个赞:姐夫这招,果然好用!下次还得学!
黎梦染担心黎睿,主要是怕他留下心理阴影,特意赶回来看他,结果正好看到了弟弟那蹩脚的卖惨现场,不由得无奈摇头,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宠溺的笑意。
这小子,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好的不学,净学些歪门邪道。
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旁边那个一脸坏笑的顾泽远,然后压低声音对他说:“以后在他面前可别太过分了,你看看他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顾泽远听了她的话,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意,反而还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柔声说道:
“这可不能怪为夫哦,我可跟他完全不一样。染染,你累不累呀?要不咱们回房去休息一会儿吧?”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径直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喂,这大白天的,你安分点。”黎梦染无奈。
“瞧你说的,我能有什么坏心思?”顾泽远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继续解释道,“我这不是看你累了嘛,所以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这运动过后,人会睡得特别香!”
刚走进院子,顾泽远二话不说,一把将黎梦染抱起来快步走进屋里。
随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紧接着,他低下头,毫不犹豫地吻住了她的唇瓣,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