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顾清婉鼓足勇气问道:“余大哥,你……能做我驸马吗?”
良久只换来余廉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的两个字:
“不能。”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顾清婉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比身上的寝衣还要苍白。
她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他如此干脆的拒绝,心口还是像被狠狠剜了一刀,尖锐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紧紧攥住了衣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勉强维持着没有失态。
余廉说完这两个字,便移开了目光,不再看她。他不是木头,一路相伴,她小心翼翼的靠近、依赖的眼神、此刻孤注一掷的表白,他岂会毫无所觉?
正是因为察觉了,他才必须如此决绝。
他是影宗的刑罚堂堂主,是游走在黑暗与血腥中的利刃。
他的生命属于影宗,属于宗主。他不能有软肋,不能有牵绊,更不能有……私情。
那会影响他的判断,会让他握剑的手不再稳定,会让他无法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执行最冷酷的命令。
他怕自己一旦沉溺,便会万劫不复,更怕……会连累了她。他这样的人,注定给不了她寻常女子渴望的安稳与温情。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顾清婉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绝望和自嘲,果然……还是她痴心妄想了。
他那样的人,如翱翔九天的鹰,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怎么会甘心被束缚在公主府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做一个有名无实的驸马?
可是……她还是不甘心啊。
她抬起头,眼圈泛红,却倔强地不让泪水掉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用尽最后一丝勇气问道:
“那……那你可曾……有过一点点……喜欢过我?”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过这彻头彻尾的一厢情愿。
余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喜欢?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过陌生,也太过沉重。
他或许不讨厌她的靠近,或许会因她的眼泪而心烦意乱,或许会下意识地想护她周全……但这能算是喜欢吗?他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究。
任何一丝不确定的苗头,都必须彻底掐灭。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吹得烛火一阵晃动。他背对着她,声音冷硬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刚才片刻的共处只是一场幻觉:
“我该走了。”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留下了最后一句,如同诀别:
“以后……不会再打扰。”
“珍重。”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窗口,融入外面的夜色之中,快得让顾清婉来不及再说一个字。
房间内,只剩下顾清婉一个人,对着那扇空荡荡的窗口,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他的冷冽气息。
“珍重……”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膝盖,肩膀无助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低低回响。
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并且明确地告诉她,不会再来了。
她刚刚燃起的、关于未来的一点点微光,彻底熄灭了。
窗外,月色依旧清冷。而屋内的伤心人,却觉得这个夜晚,前所未有的漫长和寒冷。
余廉施展轻功,在屋顶上疾驰,夜风扑面,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烦闷。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逃也似的离开,只知道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失控,会说出或者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他加快速度,朝着南宁王府的方向而去,试图将那个女子含泪的眼睛和绝望的问题甩在身后。
有些界限,一旦跨越,便是万丈深渊。他不能,也绝不允许自己踏出那一步。
只是,心口某处,为何会传来一阵陌生的、细微的刺痛感?
顾清婉是个通透的女子,被余廉那般明确拒绝后,虽伤心欲绝,却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她将那份情愫深深埋藏,努力振作起来,既然父皇给了她选择驸马的自由,她便打算认真对待,为自己寻一个合适的归宿,至少,不能让关心她的人再失望。
于是,她向皇帝请旨,在公主府举办了一场赏花宴,名义上是答谢回京后各方的关照,实则也是想借此机会,正式相看一些青年才俊。
她特意邀请了黎梦染和顾泽远,希望他们能帮自己把关。
宴会这日,公主府张灯结彩,宾客云集。顾清婉盛装出席,举止得体,应对自如,努力扮演着一位待选驸马的公主该有的模样。
然而,她那刻意维持的平静下,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府门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和落寞。
五公主顾清瑶本就嫉恨顾清婉重获圣宠,如今见对方竟要大张旗鼓地挑选驸马,更是妒火中烧,决心要狠狠破坏这场宴会,让顾清婉再次颜面扫地!
她暗中安排了眼线,先是故意让人“不小心”撞翻酒水,弄湿了顾清婉的衣裙。顾清婉无奈,只得离席前往厢房更衣。
而这,正中了顾清瑶的圈套。她早已买通了厢房内的丫鬟,不仅在熏香里掺入了能让人意识模糊的迷药,更是在备好的茶水中下了烈性的媚药,双管齐下,意图让顾清婉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尽洋相!
前厅,黎梦染敏锐地察觉到顾清婉离席时间稍长,且引路的丫鬟神色有异。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片刻,便看穿了这拙劣的把戏。
她本可轻易化解,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个契机。感情的事,外人插手终究隔靴搔痒,关键还在于当事人自己。
她瞥了一眼如同影子般跟在自己身侧、看似目不斜视实则气息微乱的余廉,几不可察地向他使了个眼色,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后院厢房的方向。
余廉接收到她的眼神,身体瞬间绷紧。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空气般消失在热闹的前厅。
他如同暗夜中的猎豹,精准地潜行到后院。果然看见五公主顾清瑶正鬼鬼祟祟地躲在假山后,一脸得意地等着看好戏。
余廉眼中寒光一闪,悄无声息地靠近,一记手刀干脆利落地将她劈晕,然后像丢垃圾一样,将她塞进了厢房角落里。
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异样的甜香,而顾清婉正瘫软在榻上,脸颊酡红,眼神迷离,呼吸急促,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双手无意识地撕扯着自己的衣领,嘴里发出难受的呻吟。
“好热……水……”
余廉心头一紧,快步上前:“公主!”
顾清婉迷迷糊糊中听到熟悉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看到余廉模糊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委屈:
“余……余大哥?怎么是你……我好热……好难受……”她说着,竟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余廉一把抓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触手一片滚烫!他脸色骤变,立刻判断出她中了药!而且药性极为猛烈!
“忍一忍,我帮你解毒。”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焦急,立刻从怀中取出黎梦染给他的万能解毒丹。
然而,此时的顾清婉已被药性折磨得理智全无,只觉得靠近余廉能缓解那股蚀骨的燥热。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了余廉的脖子,滚烫的脸颊贴在他微凉的颈侧,带着哭腔哀求:“余大哥……帮帮我……我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