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会进行到中段,寄傲山庄的演武场比往日更显热闹。各家弟子不再局限于固定的切磋,而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或交流功法心得,或演示独门招式——东侧,龙虎山弟子正展示“五雷正法”的起手式,指尖跃动的淡紫电光引得围观者阵阵惊呼;西侧,普陀三寺的僧人盘膝而坐,演示“金刚不坏体”的炁息流转,灰色僧袍下的肌肉泛着淡金光泽;就连平日里低调的小门派,也借着这氛围亮出压箱底的本事,想在异人界多挣几分脸面。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演武场,青石板地上的光影随云影流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炁息波动,看似一派和谐,实则暗潮涌动——那些积年的旧怨、未平的争执,不过是被“交流”的表象暂时压着,只需一点火星,便能燃起熊熊烈火。
这火星,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演武场南侧的角落,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流云观的弟子穿着月白道袍,领口绣着“流云”二字,此刻正涨红着脸,指着铁掌帮的弟子怒斥:“你说谁招式阴损?我流云观的‘流云剑法’讲究以柔克刚,哪像你们铁掌帮,只会用蛮力伤人,跟市井莽夫有什么区别!”
被指责的铁掌帮弟子身材魁梧,穿着黑色短打,胳膊上的肌肉虬结,闻言顿时怒了,撸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的掌印图腾:“蛮力怎么了?能打赢人才是真本事!你们那破剑法舞得花里胡哨,实战中连我三招都接不住,还好意思说我们?”
两人越吵越凶,唾沫星子横飞,周围的弟子纷纷围过来,有劝和的,有煽风点火的,场面瞬间乱了起来。没过多久,两道身影快步挤开人群,正是流云观主和铁掌帮主——这两位本就因十年前一场地盘争夺结下梁子,此刻见自家弟子受辱,旧怨瞬间被点燃。
流云观主是个留着络腮胡的红脸汉子,身穿绛紫色道袍,腰间挂着柄桃木剑,剑穗是上好的冰蚕丝。他一把将自家弟子拉到身后,目光如炬地盯着铁掌帮主,语气带着火药味:“王帮主,你门下弟子出言不逊,辱我流云观传承,今日若不给个说法,这事没完!”
铁掌帮主也不是善茬,他身材比流云观主还壮一圈,双手比常人大出半倍,掌心布满老茧,显然是常年练掌所致。他冷笑一声,双手抱胸,指节捏得“咔咔”响:“说法?我看该给说法的是你!你家弟子先诋毁我铁掌帮,真当我们好欺负?”
两人本就脾气火爆,此刻更是针尖对麦芒,周身的炁息瞬间勃发——流云观主的炁息呈淡青色,如同流动的云雾,缠绕在桃木剑上,剑穗无风自动;铁掌帮主的炁息则是暗沉的黑色,凝聚在掌心,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压得下沉,地面的灰尘被炁劲卷起,形成小小的漩涡。
“都住手!”王家的管事连忙跑过来,他穿着暗红色锦缎长衫,额角急得冒汗,一边对着两人拱手,一边劝道,“二位掌门息怒,今日是交流集会,动手伤了和气不好,有话咱们慢慢说……”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流云观主猛地转头,青炁波动了一下,吓得管事后退半步。铁掌帮主也冷哼一声,黑炁更盛:“王家想做和事佬?先问问我这双铁掌同不同意!”
管事脸色发白,却不敢再劝——流云观和铁掌帮虽说是小门派,但真动起手来,演武场这么多人,难免会殃及池鱼,可他又没本事压制两位掌门,只能急得原地打转,看向周围的势力首领,希望有人能出面解围。
龙虎山的弟子想上前,却被张静清用眼神制止;普陀三寺的老僧双手合十,却只是低声念着“阿弥陀佛”,并未起身;吕家、王家的子弟更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目光里满是幸灾乐祸。眼看两位掌门的炁息越来越盛,桃木剑的青芒和掌心的黑炁几乎要撞在一起,演武场的空气都变得焦灼,连围观者都下意识地后退,生怕被波及。
就在这剑拔弩张、即将血溅五步的瞬间,一道平淡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突然在演武场响起:
“二位,此地乃交流之所,非解决私怨之地。”
声音不大,却像一股清泉,瞬间浇灭了空气中的焦灼。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罗恩不知何时已站在演武场中央,距离两位掌门不过三丈远。他依旧是那身素色长衫,银发被风拂得微微向后飘,颈间的墨玉坠子在阳光下泛着淡青的光,周身没有半分炁息波动,神色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说“今日天气甚好”。
可就是这平静的身影,却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连正在暴怒的流云观主和铁掌帮主,都下意识地顿住了动作,炁息微微滞涩。
流云观主回过神,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虽听说过“渡者”的厉害,却不愿自家私事被外人插手。他撸了撸络腮胡,语气带着几分生硬:“渡者先生,此乃我流云观与铁掌帮的私事,恩怨已积十年,就不劳先生费心了,还请勿要插手!”
铁掌帮主也冷哼一声,黑炁重新凝聚在掌心,显然也不打算罢手:“没错!今日要么他给我铁掌帮道歉,要么我就废了他这柄破剑,先生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
罗恩没有再多言,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墨玉坠子,那玉坠的温度似乎微微升高了几分——就在两位掌门眼神一厉,身形微动,凝聚了十成炁息的杀招即将轰向对方的瞬间,他的意念悄然一动。
没有任何光芒,没有任何声响,一个极小而精准的“Room”空间,如同透明的气泡,无声地将两位掌门笼罩其中。空间的边界极淡,若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分毫。
下一瞬,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流云观主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近在咫尺、满脸怒容的铁掌帮主,竟突然从视线里消失。他心中一惊,凝聚了全力的“流云剑法”已刺出,剑尖的青芒带着呼啸的风,却只能刺向空无一物的空气。更让他惊骇的是,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明明想收招,却控制不住地向侧面错步,手腕一歪,青芒竟朝着自己身后的空地劈去——“轰”的一声,地面被划出一道半尺深的裂痕,碎石飞溅,却连铁掌帮主的衣角都没碰到。
铁掌帮主的感受更是惊悚。他刚将“黑砂掌”的炁息催至巅峰,掌心的黑炁几乎要凝成实质,却突然发现对面的流云观主没了踪影。他想调整掌势,却感觉周身的空间像是被扭曲了,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掌风偏离方向,轰向流云观主身后的另一块空地——“砰”的一声闷响,青石板被砸出一个深坑,烟尘弥漫,同样没伤到对方。
而在旁观者眼中,这一幕更是匪夷所思:两位掌门原本面对面站着,炁光逼人,眼看就要动手,却在最后关头像是商量好一般,突然同时向侧面错身,各自的杀招都精准地打偏,劈向空地。那僵硬的动作、错愕的表情,配上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显得格外滑稽,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仿佛两人在演一场拙劣的戏法。
烟尘渐渐散去,流云观主和铁掌帮主踉跄着站定,面面相觑。流云观主握着桃木剑的手微微颤抖,剑穗还在晃动;铁掌帮主则盯着自己的掌心,黑炁早已消散,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他们都是修行数十年的老江湖,很清楚刚才绝非自己失误,而是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调换了位置、扭曲了攻击轨迹!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比直面死亡更让人心悸。
罗恩依旧站在原地,素色长衫的下摆轻轻拂过地面,仿佛从未动过。他看着两位掌门苍白的脸色,语气依旧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私怨可另寻他处解决,选个无人之地,生死各安天命,没人会管。但在此地动手,不仅徒惹人笑,更损了王家作为主家的颜面——二位觉得,这样合适吗?”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配上刚才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如同冰水浇在滚烫的煤上,瞬间浇灭了两位掌门心中残存的怒火。他们看着演武场上数百道带着敬畏的目光,又想起刚才那无法反抗的空间力量,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衣领。
流云观主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收了桃木剑,对着罗恩拱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先生所言极是,是我等孟浪了,险些坏了主家的规矩。”
铁掌帮主也跟着拱手,脸色发白:“是我一时冲动,多谢先生提醒,此事……此事我们日后再议。”
说完,两人各自呵斥了自家弟子几句,灰溜溜地挤出人群,连头都不敢回。围观者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再看向场中央的罗恩,眼神里满是震撼。
演武场先是短暂的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阵阵压抑不住的惊叹——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我没看错吧?两位掌门突然就偏了!”
“是空间!肯定是渡者先生的空间术!连炁都没放,就把人挪走了!”
“太吓人了……要是这手段用在我身上,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以前还只是听说,今天亲眼见到,才知道先生的实力有多恐怖!”
张静清站在看台前排,捋着胡须,眼底满是赞叹;普陀三寺的老僧低声念着“善哉”,看向罗恩的目光多了几分敬畏;吕慈站在人群后面,攥紧了拳头,彻底没了之前的桀骜;就连王家的家主,也连忙起身,对着罗恩拱手,语气恭敬:“多谢先生出手调停,否则今日怕是要出大乱子。”
罗恩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转身朝着客院的方向走去。阳光落在他的银发上,泛着柔和的光,墨玉坠子轻轻晃动,留下一道淡青的残影。演武场上的惊叹声还在继续,而“渡者”的名字,也因这场小小的调停,彻底刻在了每个异人的心里——从此,没人再敢将他视作“运气好的外来者”,而是真正将他当成了能掌控局面的顶尖强者。
这场看似普通的纷争,成了罗恩在异人界的又一次“亮相”,也让三一门的声望,再上了一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