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完全褪去,龙虎山的轮廓在薄纱般的云气中若隐若现,天师府的青瓦被初升的朝阳染成暖金色,红墙在光影交错间更显庄严厚重。书房内,檀香袅袅缠绕着书架上的古籍,张静清端坐于梨花木案前,指尖捏着两封叠放的情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最上方那封牛皮纸信封上,朱红色的“急”字如同凝血般刺眼,里面的信纸被他反复摩挲得边角发卷——上面清晰记录着山外三县的惨状:日寇小队带着狼犬踏破县城门,砸开异人武馆的大门,将馆主绑在旗杆上暴晒,逼得馆内弟子要么归顺要么逃亡,连武馆里传承百年的兵器架都被劈成了柴薪。而压在下方的那封情报,则用更细密的字迹描绘着三一门的剧变:左若童闭关三月竟突破至化境,门下弟子原本停滞不前的修为突然集体精进,更凭空多出一位被尊为“圣师”的罗恩,据说此人不仅能修改三一门的传世功法,还在山门后造了处“生命泉眼”,弟子浸泡后修炼速度堪比常人三倍。
“三一门沉寂这么多年,偏偏在这个时候冒头……”张静清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又落回“日寇强征异人”那行字上,指腹在纸面上来回蹭着,仿佛要将那些墨迹揉进心里,“外患已兵临城下,内部却又起新波澜,这异人界的天,怕是要变了。”作为执掌龙虎山数百年的天师,他见过太多门派兴衰、势力更迭,可从未像此刻这般焦灼——外敌铁蹄踏国土,若异人界还陷在内部争斗里,最终只会落得个被逐个击破的下场。
门外传来轻叩声,弟子身着青色道袍,垂首立在阶前,气息沉稳。张静清将两封情报轻轻按在案上,指尖在桌面敲了三下,每一下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去传三道令。第一,通传各堂各观,往后我龙虎山弟子凡在山下遇三一门之人,无论对方修为高低,皆需以礼相待,若有寻衅挑事者,按门规重罚;第二,让外事堂加派精干弟子,去查那位‘圣师’罗恩的底细,不光要查他的修为来路、功法路数,更要查他对山外日寇的态度——是闭门不管,还是有意抗敌,务必查得清清楚楚;第三,给山下联络的所有武馆传信,若有日寇敢强征异人、欺压百姓,哪怕只伤了一个寻常百姓,也即刻传信上山,龙虎山绝不会坐视不理。”
“弟子领命!”那弟子躬身行礼,动作标准利落,起身时目光扫过案上的情报,虽未多问,却在眼底藏了几分凝重,转身快步走出书房时,脚步比来时更急了几分。张静清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清晨的风带着山间的湿气扑面而来,吹得他鬓角的银丝微微飘动。远处的龙虎山主峰直插云霄,云雾在山间流转,可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层层山峦,落在了山外那些被日寇侵扰的县城——三一门的复兴或许会打破现有的格局,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守住这片土地,守住土地上的人。
同一时刻,江南水乡的王氏府邸里,青砖黛瓦映着晨光,庭院中的荷花池泛起粼粼波光,可这份雅致却没冲淡书房里的凝重。王老爷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捏着两封书信,信纸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指缝间都沾了些墨迹。其中一封是派去三一门附近探查的管事写的,字里行间满是惊叹,说三一门山门内每日都有精纯的灵气溢出,弟子们晨练时拳脚带风,连入门不久的小弟子都能轻松举起百斤重的石锁,更提了句“圣师罗恩造生命泉眼,弟子修炼一日抵往日十日”;另一封则是族中在邻县开商铺的掌柜传回的急信,字迹潦草,透着几分慌乱,说近日有一队日寇带着机枪在县城里游荡,不仅抢了粮铺的存粮,还挨家挨户打听“会功夫的人”,前几日甚至把城西的武馆给围了,抓走了两个不肯归顺的弟子,至今生死未卜。
“豺狼都咬到家门口了,再不想着结盟,难道要等人家把刀架在脖子上?”王老爷将两封书信往桌案上一放,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抬眼看向身旁立着的儿子——那年轻人身着锦袍,眉宇间带着世家子弟的沉稳,却也在听到“日寇抓异人”时,攥紧了拳头。王老爷手指在两封书信上点了点,语气斩钉截铁:“你明日一早就动身去三一门,带上两份厚礼。一份是给左若童的千年野山参,那是咱们家族珍藏了三代的宝贝,送出去,是表咱们王氏结盟的诚意;另一份是给那位‘圣师’罗恩的——你把书房墙上挂的那幅《邻县地形详图》取下来,我已经让人在上面用红笔标好了日寇小队的聚集点、巡逻路线,连他们的粮仓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你把这地图带去,告诉罗恩,若三一门愿意牵头抗敌,我王氏家族愿意出三成的物资——粮食、药材、兵器,只要他们需要,咱们绝不吝啬。”
他说着,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甚至带着一丝期盼:“你到了三一门,不光要送礼,更要探探那位‘圣师’的口风。若是他有抗敌之心,愿意为守护这片土地出力,那这盟友咱们就算结对了;可若是他只想着闭门修炼,不管山外百姓死活,那这‘新崛起的大树’,咱们还得再掂量掂量——毕竟,靠不住的盟友,比敌人更可怕。”王少爷用力点头,伸手拿起那幅标着日寇动向的地图,指尖抚过那些红色标记,掌心的温度透过纸张传过去,仿佛已经触碰到了那些被日寇侵扰的土地——王氏家族想在异人界站稳脚跟,靠的从来不是依附强者,而是守住自己的根,守住脚下的土地。
而在深山深处,一座废弃的山神庙里,蛛网缠绕着残破的神像,香炉里积满了灰尘,只有庙中央的火堆还燃着,跳动的火焰映着无根生的脸,将他眼底的情绪照得忽明忽暗。他坐在一块布满青苔的石墩上,手中捏着两份情报,指尖夹着的三枚铜钱早已停止了转动,静静躺在掌心。其中一份情报上,字迹带着几分仓促,写着三一门弟子下山采购时,在县城外遇到两个日寇兵骚扰卖菜的老太太,那几个弟子没多犹豫,三拳两脚就把日寇兵打跑了,还护送老太太回了家;另一份则写得极为详细,连罗恩在三一门外布下的空间屏障用了多少灵气、有多少层禁制都查得一清二楚,最后还加了句“派去的精锐探子尝试突破三次,皆被屏障反弹,且未探查到屏障的薄弱点”。
“既能让三一门起死回生,还懂得护着普通百姓……这个罗恩,倒比那些只知道争权夺利的老顽固有意思多了。”无根生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那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冷冽,反而多了几分审视,几分好奇,他抬手将情报凑到火堆旁,火焰的热度烤得纸张微微卷曲,可他却没把情报丢进去,反而又收了回来,指尖在“三一门弟子打跑日寇”那行字上划了划,“可光护得住一时、护得住一个县城有什么用?这天下的日寇,可不是靠几个弟子就能打跑的。”
他起身走到庙门口,将两封情报揉成一团,却没像往常那样扔进火堆,反而塞进了怀里。火堆旁的地面上,早已铺着一张泛黄的旧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十余处日寇的聚集点,每个圈旁边都标注着兵力、武器,甚至连日寇将领的名字都写得清清楚楚,而在地图的角落,还写着一行小字:“异人分散各地,无统一号令,易被日寇逐个击破”。
“再等下去,恐怕就没我什么事了。”无根生抬手理了理衣领,指尖拂过衣襟上的褶皱,眼神里闪过一丝决断,甚至带着几分兴奋——他向来喜欢搅乱格局,可这一次,他想搅的,是外敌的局。他走出山神庙,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身上,却没让他多添几分暖意。他先是望向三一门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探究,随即又转头看向山外,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树林,落在了那些被红笔圈出的日寇聚集点上。
一阵风卷过山林,树叶沙沙作响,山神庙的破门在风中吱呀摇晃,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无根生的脚步渐渐远去,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而在他心中,一场谋划已悄然成型——这场谋划既针对三一门,想探探这个新崛起势力的深浅,却又在无形中暗合了抗敌之势,毕竟,若是能借三一门的手,搅乱日寇的部署,那这场“游戏”,才会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