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桥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妈的……这鬼地方的能量读数全是乱码！”萨尔瓦多盯着那些疯狂跳动的数据，复眼里满是烦躁，“在这里多待一秒，老子都觉得脑子要变成浆糊了！”
阿丽莎的指尖在光流界面上飞速滑动、试图从混乱中梳理出规律，但眉头越锁越紧：
“物理常数在这里是‘建议性’的，而非‘强制性’，引力会突然反转、电磁力时而消失时而暴增……这根本不是正常的宇宙空间。”
莉亚站在观察窗前，目光穿透那令人不安的暗红光芒，落在星图标识的、位于漩涡最深处的目标坐标上。
她能感觉到，那里传来的并非简单的能量波动，而是一种冰冷的、纯粹的“观测”意志，如同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掌心中，“归墟”之卵的搏动愈发有力，那暗红的光芒甚至透出几分……饥渴？它似乎将这片连存在都能否定的混沌场、视作了美味的食粮。
【环境分析完毕。】“逐星者”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此地规则由多重互相冲突的‘现实碎片’强行拼接而成，稳定性接近于零。
任何超出阈值的能量释放都可能引发链式崩溃。建议：保持最低能耗，规避大型规则断层。】
“最低能耗？那咱们怎么去那个鬼坐标？”萨尔瓦多指着星图，“游过去吗？”
【可利用……规则碎片之间的‘低摩擦力’区间进行滑行。】
“归墟”冰冷的意念介入，它似乎已经完全苏醒，并且对这片区域有着超乎寻常的理解，【计算最优路径……存在67.3%概率可抵达核心边缘。】
一颗鸡蛋大小的“卵”，在计算如何穿越连星际巨舰都能撕碎的混沌场。
这画面荒诞却又让人不得不信服。
“信它一回。”莉亚果断下令，“‘逐星者’，按照‘归墟’计算的路径，前进。”
“逐星者”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船体表面的银色光芒内敛到极致，仿佛进入了某种“潜行”模式。
它不再依靠常规推进，而是如同冲浪者般，小心翼翼地切入那些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规则间隙，开始了一段无声而惊险的滑行。
航行变成了对神经的极致考验。
他们时而擦着突然出现的、能将空间都切割开的空间裂缝边缘滑过；
时而在引力倒转的瞬间，整个船体如同过山车般被抛起又落下；
时而需要穿越一片完全死寂、连时间感都变得模糊的“虚无气泡”。
每一次规避，都精准地踩在“归墟”计算的、那毫厘之间的生路上。
莉亚全程紧闭双眼，她的意识仿佛与“归墟”、“逐星者”完全连接在了一起。
共同感知着外界的每一次规则涟漪，引导着这艘古老的舰船在毁灭的刀尖上舞蹈。
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脸色苍白如纸。
萨尔瓦多和阿丽莎则死死盯着外部传感器传回的、光怪陆离到令人毁灭值狂掉的景象，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格鲁克甚至不敢多看，只是低伏着身体、发出不安的咕噜声。
不知航行了多久，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那些破碎的星球残骸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人造物的碎片。
巨大无比的金属结构，风格各异。
有些闪烁着“园丁”特有的冷光，有些则带着织网者那秩序井然的几何美感，甚至还有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充满生物质感的奇异舰船残骸。
它们全都如同被玩腻后丢弃的玩具，胡乱地漂浮、堆积在这片混沌的漩涡中，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仿佛能吸收一切能量的暗红色“苔藓”。
“这些是……”阿丽莎的声音带着震惊，“……被‘观测’过的‘样本’？失败品丢弃场？”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归墟”之卵猛地传递出一阵强烈的、带着警告意味的波动。
【检测到高优先级威胁！‘虚无阴影’聚合体！规避！】
观察窗外，前方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内，无数游弋的阴影生物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疯狂地向着一处汇聚。
它们互相吞噬、融合，形体扭曲膨胀，最终形成了一个几乎遮蔽了小半个视野的、由纯粹黑暗与负面情绪构成的巨大不定形团块。
那团块中心，一颗如同腐烂恒星般的暗红色独眼、缓缓睁开，冰冷地“注视”着闯入这片垃圾场的“逐星者”。
那“注视”带着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寒意和侵蚀力，连“逐星者”的舰桥光芒都为之黯淡了一瞬。
“操！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萨尔瓦多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冻结了。
【规则级污染造物。以‘虚无’为食，排斥一切‘有序’与‘生命’。】
“归墟”的意念依旧冰冷，但速度极快，【常规手段无效。建议：释放‘混沌场’，进行本质层面干扰。】
“混沌场？怎么释放？”阿丽莎急问。
没有回答，但莉亚掌心中的“归墟”之卵，突然脱离了那个苔藓凹槽、悬浮到了舰桥中央。
它表面的暗红与银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内部搏动的光芒炽烈得如同超新星爆发。
下一刻，一股无形无质、却让所有人都灵魂战栗的力场。
以“归墟”之卵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穿透了“逐星者”的舰体，迎向了那个巨大的“虚无阴影”聚合体。
没有能量的对撞，没有物质的湮灭，只有一种……“概念”的冲突。
那“虚无阴影”聚合体发出的、足以冻结灵魂的侵蚀力，在接触到“归墟”释放出的力场时、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开始无声无息地消融。
不是被摧毁，而是被“归墟”的力场强行“理解”、“拆解”、“吸收”。
那巨大的暗红独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类似于……困惑，然后是……恐惧的情绪。
它那庞大的、不定形的身躯开始剧烈地扭曲、翻滚，试图摆脱这种它无法理解的“吞噬”。
而“归墟”之卵悬浮在那里，如同一个微型黑洞、冰冷而高效地“进食”着。
它表面的光芒愈发炽亮，甚至能隐约看到、卵的内部，那暗红与银色的漩涡中心，有什么东西……正在孕育、正在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