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永恒黑暗的前一瞬。
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冰凉气息,如同沙漠中的甘泉,毫无征兆地从他体内那刚刚被林蟒膝撞重创的胸腹之间悄然滋生。
是林蟒!是林蟒那蕴含了淬体境八重巅峰磅礴生命精气的膝撞之力。
这股狂暴的外力,在重创林渊的同时,也被他体内那混乱的深红之力本能地撕扯、吞噬、强行同化了一部分。
虽然微不足道,却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吊住了他即将崩溃的生命之火。
【检测……微量生命源质……异种……同化中……】【载体……修复……0.01%……】
林渊涣散的瞳孔猛地一凝,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混乱。
他沾满自己鲜血的右手,五指如同濒死的鹰爪、死死抠进冰冷的地砖缝隙里。
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力,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疯狂地引导着那丝新生的、微弱却异常“坚固”的冰凉气息,涌向胸腹间最致命的创伤。
修复!哪怕只有一丝!活着!必须活着!
前厅内,只剩下林蟒粗重痛苦、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和林渊微弱到几乎断绝、却带着一种疯狂求生意志的艰难呼吸。
风雪呜咽着,卷起地上的灰色尘埃——那是林蟒的断臂所化,如同送葬的纸钱。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沉稳、仿佛踏在人心跳节点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穿过空旷死寂的庭院,停在了洞开的、灌满风雪的前厅门口。
风雪似乎都为之一滞,一个穿着深紫色锦袍、身形颀长、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负手站在了那里。
他身后,无声无息地跟着两名气息沉凝如渊、眼神锐利如鹰的黑衣老者。
锦袍男子目光冰冷地扫过一片狼藉、如同修罗场的前厅——
地上两堆空瘪的执法堂衣物,林蟒那断了一臂、脸色惨白如纸、痛苦蜷缩的身影,以及墙角血泊中。
那个蜷缩着、气息微弱却透着一股疯狂求生意志的少年。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林渊身上,薄薄的嘴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冰冷到没有丝毫温度的笑意。
“我的好侄儿……看来,二叔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风雪在门口停滞了一瞬,深紫锦袍的身影如同嵌入画框的剪影,颀长、阴鸷。
林震海站在门槛外,负着双手,锦袍下摆纹丝不动,仿佛脚下不是污雪烂泥,而是金砖玉阶。
他身后,两名黑衣老者如同融入背景的幽魂,气息沉凝得吸走了周遭所有声响,只剩下风雪撞在无形的屏障上、不甘的呜咽。
他的目光,如同冰锥淬过的针、慢条斯理地刮过前厅的狼藉——
两堆空瘪刺眼的衣物,林蟒断臂处那光滑得令人心悸的灰败切面,还有墙角血泊里,那团微微抽搐、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的“东西”。
最终,针尖般的视线、钉在林渊沾满血污的脸上。
“我的好侄儿……”
林震海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被丝绸包裹住的冰冷,清晰地穿透死寂,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也砸在林渊濒临溃散的意识上。
“看来,二叔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嘴角那抹笑意薄得像刀锋、没有丝毫温度,不是关心、不是愤怒,更像是在欣赏一幅意料之中、又稍显意外的杰作。
墙角、林渊的身体猛地一颤,这声音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混乱破碎的记忆深处。
城外伏杀、黑暗中的刀光、族老临死前不甘的怒吼,还有丹田上那阴寒歹毒、摧枯拉朽的一掌。
那蒙面人那双眼睛,那眼神里深藏的、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算计和贪婪。
记忆碎片被这声音猛地搅动,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剧痛,狠狠刺入林渊残存的意识。
是他!绝对是他!那个蒙面人,那个夺走他一切、将他打入地狱的元凶。
“呃……”
喉咙里滚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无法宣泄的滔天恨意。
林渊涣散的深红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回光返照的凶兽,死死盯向门口那个身影。
他想抬头、想嘶吼、想扑上去撕碎那张虚伪的脸。
但身体背叛了他,每一次试图凝聚力量的念头,都换来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和更加汹涌的逆血上涌。
“噗!”
又是一口滚烫的淤血喷在冰冷的地砖上,混着内脏的碎片,气息瞬间又弱了一分。
林震海脸上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
他抬步、从容地跨过门槛,踩在那堆属于执法堂护卫的空瘪衣物上,如同踩过路边的落叶。
锦缎云靴踏在沾染了血污和灰色尘埃的地砖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断臂蜷缩、痛苦呻吟的林蟒身上。
“二……二爷……”
林蟒强忍着断臂处那非人的剧痛和源自存在被抹除的深层恐惧,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属……属下无能……那……那怪物……”
“怪物?”
林震海微微挑眉,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我林家麒麟儿,怎会是怪物?”
他踱步到林蟒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曾经凶悍、此刻却狼狈不堪的副教头。
林蟒对上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寒意。
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
林震海的目光在林蟒断臂处那光滑的灰败切面上停留了一瞬,三角眼中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如同发现新奇玩物的探究光芒。
随即,他抬起脚,覆盖着锦缎云靴的脚尖,随意地、却又带着千钧之力,轻轻点在了林蟒完好的左肩胛骨上。
没有声音,但林蟒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豆大的冷汗如同浆液般涌出。
一股冰冷、阴柔、却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如同跗骨之蛆、顺着脚尖瞬间侵入他的身体。
这股力量并未摧毁他的生机,却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封死了他全身所有残存的气血和力量。
“带下去。好好养伤。”
林震海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
一名黑衣老者如同鬼魅般飘身而至,枯瘦的手指在林蟒后颈轻轻一拂。
林蟒连哼都没哼一声,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瘫倒,被老者如同拎小鸡般提在手中,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前厅,消失在风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