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杰就迫不及待地来到实验室。晨露还挂在窗棂上,像一串串透明的珍珠,折射着初升的阳光。他走到木盒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掀开上面的棉布 —— 木盒里的混合物已经凝固成了固体,黑褐色的块状物表面光滑,像一块块被打磨过的黑曜石,用手指按上去硬硬的,还带着一丝弹性,不像皂角那样一捏就碎。
他找来一把小刀,沿着木盒的边缘轻轻撬动,将整块固体取了出来,然后切成巴掌大的小块,一股混合着芝麻香和草木灰特有的土腥味的味道散发出来,不算好闻,但也不刺鼻。
“来,试试。” 他拿起一块递给旁边正在擦拭仪器的赵文,指着墙角的水盆说,“用它洗洗手,你昨天修犁轴沾的油污正好试试效果。”
赵文半信半疑地接过,这东西看着不起眼,黑黢黢的像块烧焦的木头,他犹豫着放进水里,用手搓了搓。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 原本光滑的皂块竟然冒出了细密的泡沫,像无数个细小的珍珠,带着一股清爽的感觉,比皂角的泡沫细腻多了。
赵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上的油污被泡沫包裹着,渐渐消失,他反复搓了几遍,然后用水冲净,发现自己手上昨天修车时沾的黑乎乎的机油,竟然被轻松洗了下来,连指甲缝里的污垢都不见了,洗完后手上还留着淡淡的芝麻香,皮肤也感觉滑溜溜的,不像用皂角洗完那样紧绷。
“神了!这东西比皂角好用多了!” 赵文兴奋地喊道,不停地搓着自己的手,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大人,这到底是啥啊?简直是神药!”
李杰也拿起一块试了试,泡沫丰富细腻,去污效果确实超出预期。虽然因为用了草木灰提炼的粗碱,颜色不太好看,还带着点涩味,但作为第一批试验品,已经相当成功了。他将这些皂块小心地放进铺着油纸的木盒里,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改进配方呢?或许可以用更纯的碱,再加点蜂蜜保湿,颜色就能变浅,味道也能更柔和。
就在这时,改良坊的门被 “吱呀” 一声推开,香露坊的账房先生老周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他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像一蓬枯草,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包,布包的角都被捏得变了形。
“李大人,不好了…… 哦不,是有要事禀报。” 老周喘着气说,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跑完十里地,说话都带着颤音。
“周先生别急,先喝口茶喘口气。” 李杰给老周倒了杯凉茶,茶杯里还漂着两片新鲜的薄荷。
老周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让他稍微缓过神来,他抹了抹嘴说:“大人,媚娘娘娘的‘固体香膏’快成了,工匠们熬了三天三夜,试了二十多种香料,可…… 可那香膏就是去污力不强,洗不掉油污,昨天娘娘让丫鬟用它洗沾了油渍的帕子,结果帕子上还是黄黄的,娘娘为此发了好几回火,把新做的香膏都砸了,碎渣子溅得满地都是,吓得我们都不敢喘气。”
李杰心里一动,他早就猜到武媚娘的香膏缺的正是碱这关键一步。她用的是纯粹的油脂和香料,没有经过皂化反应,最多只能利用油脂的乳化作用带走一点表面污渍,遇到顽固的油污自然束手无策。这倒是个机会,既能帮她解决问题,又能试探一下她对新技术的接受程度,看看这位心思深沉的娘娘,是否愿意在这方面与自己合作。
“我这里正好做了点东西,或许能帮上忙。” 李杰转身从实验室里取出一个小陶罐,罐子是用景德镇的白瓷做的,上面还描着简单的缠枝纹,里面装着他昨天特意留出的皂基,也就是还没完全凝固的香皂糊糊,“你把这个带回去,让媚娘娘娘加进香膏里试试,比例大概是十斤香膏加一斤这个,小火慢慢搅匀,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老周接过陶罐,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一股混合着油脂和碱味的气息飘了出来,他皱着眉头说:“大人,这东西闻着有点怪…… 跟我们坊里的香膏味道完全不一样,真能行吗?娘娘要是用了不满意,小的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啊。”
“你让娘娘试试就知道了。” 李杰笑了笑,语气笃定,“告诉娘娘,这东西叫皂基,是用芝麻籽油和草木灰做的,加一点进去,保管她的香膏去污力大增,到时候别说油渍帕子,就是铁匠手上的黑灰都能洗掉。”
老周将信将疑地拿着陶罐走了,临走时还回头看了李杰好几眼,脚步迟疑。李杰站在门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琢磨着:武媚娘冰雪聪明,又精通商道,应该能明白这皂基的价值。这既是示好,送她一份顺水人情,也是一种技术试探,看看她是否愿意放下后宫的身段,与自己这位司农寺官员在手工业上展开合作。
三日后,老周再次来到司农寺,这次他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像是中了头彩,进门就给李杰作揖,动作幅度之大,差点闪了腰:“李大人,您真是神了!真是神了啊!媚娘娘娘按您说的比例,往香膏里加了那皂基,小火熬了一个时辰,做出来的香膏简直神了!奴婢们用它洗手,手上的油污一下子就没了,连平时最难洗的胭脂渍都能洗得干干净净,娘娘特意让绣娘用沾了灯油的丝线刺绣,用这香膏一洗,丝线跟新的一样!”
他顿了顿,又激动地说:“娘娘让小的问问,这东西到底叫什么名字?她说这么神奇的物件,该有个配得上它的名字。”
李杰闻言,转身走到书案前。案上摊着几张宣纸,是他昨夜修改的香皂配方改良图,旁边镇着一方端砚,墨锭在水中泡得正浓。他提起狼毫笔,笔尖在砚台里轻轻一蘸,墨汁饱满得快要滴下来。
“这东西……” 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窗外那片刚收割完的芝麻地,地里的秸秆还带着淡淡的油香,“以油脂为骨,以碱为魂,能去污留香,就叫‘香皂’吧。”
笔尖在宣纸上落下,“香皂” 二字力透纸背,笔画间带着一股利落的锋芒。香字的禾旁写得格外舒展,像一株沉甸甸的芝麻穗;皂字的白部收得紧凑,仿佛凝脂般的皂块。
老周凑过去看了,眯着眼睛念叨:“香皂…… 香皂…… 又香又能去污,好名字!好名字!” 他小心翼翼地将宣纸折成四四方方的小块,揣进怀里贴身的地方,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娘娘还说,若是李大人不嫌弃,改日想请您到香露坊坐坐,亲手调些新香料,说是要给这香皂加些清雅的味道。”
李杰放下笔,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圈,像朵绽放的墨梅。“替我谢过娘娘,改日我定当登门拜访。” 他知道,武媚娘这是抛出了橄榄枝。这香皂不仅能让香露坊赚得盆满钵满,更能让她在后宫的妃嫔中赚足脸面 —— 毕竟,哪个女子不爱洁净芬芳?
老周又说了些香露坊的趣事,说工匠们正在用新收的玫瑰花瓣试验,想让香皂染上粉色,还说娘娘让人把皂基和香膏的配比刻在了铜板上,锁在库房的保险柜里。李杰含笑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等老周走后,赵文凑过来说:“大人,这香皂要是真能批量做出来,怕是比新犁还抢手!您看要不要先报给陛下,让司农寺垄断了这门手艺?”
李杰摇摇头,拿起一块刚做好的香皂,对着阳光照了照。皂块的断面细腻光滑,像块半透明的琥珀。“技术这东西,捂是捂不住的。”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与其垄断,不如规范。咱们先定下标准,比如皂基的纯度、香料的种类,让各州府的作坊都按这个来,既保证质量,又能让百姓都用得起。”
他顿了顿,又说:“你让人去准备些上好的猪油和牛油,咱们试试用动物油脂做皂基。芝麻籽油成本太高,寻常百姓怕是舍不得买,动物油脂便宜,做出来的香皂更耐用,正好让家家户户都能用得上。”
赵文恍然大悟,连忙点头记下。实验室里的阳光渐渐西斜,照在那些瓶瓶罐罐上,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李杰看着桌上的香皂,忽然觉得这小小的物件,或许比贞观犁更能改变大唐 —— 新犁让百姓填饱了肚子,而香皂,却能让他们活得更体面,更有尊严。
他想起刚穿越时,看到长安百姓用皂角洗完手后,手上总是干巴巴的,冬天还会裂出血口。那时候他就想,若是能做出香皂该多好。如今,这个念头终于要变成现实了。
窗外传来杂役们搬运油渣的声音,他们要把这些油渣拉去田里做肥料。李杰走到窗边,看着那座油渣山一点点变小,心里却觉得,一座新的 “山” 正在悄然崛起 —— 那是由香皂堆成的山,是由技术革新堆成的山,是能让大唐变得更加强盛的山。
夜幕降临时,实验室里还亮着灯。李杰正在记录今天的实验数据,他发现用蜂蜜代替一部分水,做出的香皂更加温润,不容易开裂。烛光下,他的侧脸专注而坚定,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在谱写一首属于大唐的革新之歌。
而在香露坊的后院,武媚娘正拿着一块加了玫瑰香的香皂,在月光下仔细端详。皂块泛着淡淡的粉色,散发着醉人的香气,她轻轻掰下一小块,在水里搓了搓,泡沫里带着月光的清辉。
“香皂……” 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李杰啊李杰,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没拿出来?”
夜风拂过,吹起她的裙摆,像一朵盛开的牡丹。她知道,这小小的香皂,或许会成为她和李杰之间,一道看不见的桥梁,而这道桥梁通往的地方,谁也说不准。但可以肯定的是,大唐的风,因为这小小的香皂,又要开始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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