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骏躺在曹操营中的硬板床上,闭着眼,意识却像无形的触手,细细梳理着身体内部。
骨头缝里那要命的钝痛终于消停了。
断裂的肋骨缝隙间,无数细微的颗粒正疯狂涌动、拼接,将破碎的骨茬重新咬合、加固。
虎口崩裂的伤口早已结痂脱落,露出底下粉红的新肉。
胸口被撞出的淤紫,颜色也淡得几乎看不见。
精神力流淌过的地方,身体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痊愈”。
代价是腹中火烧火燎的饥饿。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个人干掉了五个精壮士卒分量的肉糜和粟米饭,胃里依旧像个无底洞。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
帐内昏暗,只有缝隙透进几缕晨光。
念头一动,无形的“触手”悄然探出身体。
不再是模糊的感应,而是某种清晰起来的“视野”。
五步外,地上爬过一只指甲盖大的硬壳虫,背上甲壳的花纹都看得分明。
十步外,守卫士兵靠在帐柱上打盹,轻微的鼾声清晰传来。
二十步外,另一顶帐篷里,两个伙夫正低声抱怨今日粮秣又被克扣,声音压得极低,却一字不落钻进刘骏耳朵。
随着肉体恢复,他的精神力终于稳定下来。
覆盖范围从五十步暴涨到了一百五十步。而且比之前“看”到的更清晰,更细致。
刘骏心头滚烫。
这哪是养伤,简直是升级!
精神力暴涨带来的不仅是感知范围扩张,更是控制力的飞跃。
他能更精准地引导那股暖流加速修复伤处,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身体某些细微的强化。
比如,筋腱似乎更坚韧了些,肌肉纤维的排列也更为紧密有力。
代价就是饿,饿得前胸贴后背。
万幸这些天在曹营蹭吃蹭喝,食物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谓,说曹操,曹操到。
刘骏刚念叨到曹操,就见帐帘被掀开,光线涌入,曹操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身后跟着两名亲兵。
一名亲兵手里捧着一套折叠整齐的玄色皮甲,另一名亲兵则牵着一匹战马立在帐外。
那马,通体乌黑,只在四蹄上方有一圈雪白的毛,如同踏着四团白云。
它肩高体阔,肌肉线条在油亮的皮毛下流畅起伏,脖颈高昂,一双大眼炯炯有神,透着桀骜不驯的野性。
此刻被生人牵着,它正不耐烦地打着响鼻,刨着前蹄。
好一匹神骏的踏雪乌骓!比张飞那匹也不遑多让。
“刘军侯气色大好,可喜可贺。”
曹操笑容爽朗,目光在刘骏明显红润起来的脸上扫过,随即落在帐外马匹上。
“此马名‘踏雪’,性虽烈,却是难得的千里驹。操观军侯前些时日力战吕布,勇烈之气不让关张,当配良驹。
此刀,”他指了指亲兵捧着的皮甲上横放的一柄长刀,“精铁百锻而成,刃长四尺二寸,重三十六斤,配军侯神力,正是相得益彰。”
刘骏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了几下。
好马!
好刀!
这曹阿瞒,真他娘会收买人心。
他强压着激动,抱拳深深一揖:“将军厚赐,骏愧不敢当,此恩必报!”
“军侯言重了。”曹操伸手扶起:“且随我来,今日,虎牢破关在即,正是建功立业之时!”
与此同时,联军已然结集,总攻即将开始。
虎牢关雄踞一方,如铁铸巨兽,但此刻,这座雄关却透着一股恐慌气息。
关外连绵的联军大营,鼓角之声震天动地。
无数士兵齐声呐喊,声浪如海潮般拍打着守军的心墙:
“十八路诸侯讨董!二十万大军在此!”
“虎牢关,破在今日!降者免死!”
呐喊声令人心摇,但真正让守军魂飞魄散的,是远处山峦和林地间那可怕的景象。
只见晨曦微光中,目力所及的山头,密密麻麻插满了各色旌旗:
赤的、青的、黄的、黑的,在凛冽的晨风中疯狂招展,铺满了整个视野。
旗帜之下,影影绰绰全是攒动的人影,连成一大片人海浪潮。
更远处,一排排“士兵”静默矗立,数量多得让人头皮发麻。
“援兵!关东贼寇的援兵又到了!”
“天杀的……今天又来了这么多路?”
“看那旗,数不清,林子边上全是人。”
“完了……守不住了……”
恐慌像瘟疫在城头蔓延。
西凉兵们脸色惨白,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发抖。
低级军官也慌了神,看着那漫山遍野的“敌军”,他们只觉得腿肚子发软。
“呜——呜——呜呜呜——!”
凄厉得变调的号角声从虎牢关西门方向响起,紧接着,一股浓烈的黑烟冲天而起。
火光在门楼附近窜起!
“西门乱了!走水了!”
“是内应!有内应开了城门!”
“关破了!快跑啊!”
本就摇摇欲坠的士气,瞬间崩盘。
“杀——!”
“攻破虎牢!诛杀国贼!”
关东联军的营门轰然大开,
早已按捺不住的联军士兵,赤红着双眼,挥舞着刀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朝着洞开的虎牢关西门汹涌扑去。
冲在最前面的,是孙坚那面火红的“孙”字大旗。
“刘军侯!”
曹操转向刘骏,眼中精光爆射,手指前方混乱的城门,“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刘骏只觉一股滚烫的血直冲头顶。
他低吼一声,几步冲到帐外,一把抄起那柄沉重的精铁长刀。
入手微沉,刀柄的缠绳粗粝合手,冰冷的刀锋反射着晨光,杀气森然。
他翻身上马,踏雪乌骓感受到新主人的战意,兴奋地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
“跟我上!”
刘骏长刀前指,对着自己那几十个杂兵大吼。
他一夹马腹,踏雪如一道黑色闪电,迎着溃退下来的一股西凉败兵就冲了过去。
那几十个杂兵嗷嗷叫着,挥舞着乱七八糟的武器,紧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