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箭矢覆盖了木寨前方的空地,狠狠钉进寨墙和木门。
惨叫声立刻响起,木墙上几个探头探脑的身影惨叫着栽倒下去。
几乎在箭雨落下的同时,寨门两侧迂回的刀盾手猛地加速。
沉重的包铁木盾护住身体,长刀出鞘,雪亮的刀光在晨光中连成一片。
他们狠狠撞在寨墙最薄弱的两翼。
“轰隆”,本就简陋的寨墙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纷飞。
几个悍匪试图从豁口处抵抗,刀光一闪,血光迸现。
惨嚎声戛然而止。
寨门正面,新兵在几个老兵的吼骂声中,挺着长矛,排成三排,迈着步伐,朝洞开的寨门压去。
里面冲出十几个红了眼的悍匪,挥舞着杂乱的兵器怪叫着扑来。
“稳住,举矛!”
“捅!听令,捅!”
“后排,跟上!”
老兵的吼声抽在新兵们紧绷的神经上。
面对扑来的凶悍土匪,前排几个新兵腿肚子本能的打颤,脸色发白。
一个土匪挥舞着柴刀,嚎叫着冲到最前一个新兵面前。
“噗嗤。”
一声闷响。
一支长矛,从后面刺出,精准地捅穿了那土匪的肚子。
污血喷溅了前排另一个新兵一脸。
那新兵被热血一烫,反而激起了凶性,嘶吼着,下意识刺出了自己手中的长矛。
噗、噗、噗……
长矛入肉的声音沉闷而密集地响起。
冲出来的十几个土匪被捅成了筛子。
惨叫声、咒骂声、兵器坠地声响成一片。
后续的土匪被这血腥高效的屠戮吓破了胆,怪叫一声,转身就往寨子里逃。
“杀进去,跪地不杀!顽抗者死!”老兵嘶吼着,带头冲进了寨门。
新兵们被血腥和号令刺激得双眼发红,嗷嗷叫着紧随其后。
寨子里顿时响起更激烈的兵刃撞击声、惨叫声、求饶声。
战斗结束得比预想的更快。
不到两刻钟,寨子里就只剩下零星的抵抗和哭喊求饶声。
士兵们开始清理战场,将一具具尸体拖出来,丢在寨子外的空地上。
血腥味浓得化不开。那味随着晨风飘散过来,钻进蔡琰的鼻端。
地狱一般的战场,令她胃里一阵翻搅,脸色苍白如纸。
蔡琰连忙放下车帘,捂着嘴一阵干呕。
小丫鬟吓得钻进她怀里,瑟瑟发抖。
蔡邕坐在对面,脸色铁青,闭着眼,嘴唇无声地翕动,不知是在咒骂这血腥,还是在念诵往生经文。
官道上,一支奇怪的队伍被驱赶着走了出来。
几十个汉子双手反绑着串成一串,个个面如死灰,被几个持矛的士兵押解着。
他们身后,还有一些哭哭啼啼的妇人。
“禀侯爷。”一个队率跑到刘骏马前,身上溅着血迹,“匪首顽抗,已格杀。余匪擒获六十三人,解救妇孺十一口。缴获粮谷约三百石,破烂兵刃若干,铜钱不足百贯。寨中尚有被掳伤病百姓三人,已放出救治。”
刘骏骑在马上,扫了一眼那串垂头丧气的俘虏和缴获的物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队率以上头目,作恶多端有血债者,就地正法。余者,罪轻者,押入劳改营。妇孺,询问清楚,放归或随行,自选。”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处理一批不合格的军械,“粮谷充入军需,兵刃回炉修理。铜钱分赏此战有功士兵。”
“诺。”队率领命而去。
很快,寨子外的空地上响起几声短促凄厉的惨叫。
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挑在木杆上,插在路边。
剩下的俘虏换上了更结实的绑绳,每十人一串,被驱赶到队伍后面。
他们被单独隔开,由一队手持长矛的士兵看守着。
队伍再次开拔。
辎重车队里多了几十袋粮食。
队伍后面,除了尾随的流民,又多了一长串被绳索串着、步履蹒跚的劳改营囚徒。
他们沉默地走着,眼神麻木。
大军一如既往,遇村修桥补路助民,遇匪则剿。
十多日后,蔡琰再次掀开车帘一角。
她的目光掠过路边那几颗狰狞的人头,落在后面那长长的劳改营队伍上。
这些人,昨日还是打家劫舍的土匪,今日就成了凭人驱使的罪奴。
经过一处被山洪冲毁的石桥时,几个士兵解开了一串囚徒的绳索,呵斥着,将铁锤、撬棍塞到他们手里,指着断桥残骸。
囚徒们麻木地开始劳作,抬石头,垒地基。
旁边持矛的士兵虎视眈眈。
这些天来,这支军队向蔡家父女展示了什么叫冷酷到极致的效率:
杀人,甄别,奴役,物尽其用。
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目的明确的利用。
蔡琰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看向队伍最前方那个端坐马上的年轻背影。
阳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边,却驱不散那身影透出的铁石寒意。
“爹……”她声音微颤,“私设刑堂,他……究竟想做什么?”
蔡邕沉默了很久。
他看着路边新立起的一根根木杆,上面挑着匪寨头目的头颅。
他看着日渐增多的劳改营囚徒队伍,又看着更远处,那支沉默跟随、人数已近千人的流民群。
这些人,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汇聚到这支队伍后面。
“豺狼之心……虎豹之志……”
蔡邕的声音沙哑,透着疲惫和惊悸,
“他不要虚名,不敬律法,只要人!他要把所有能抓到的人,都变成他手里的砖石、刀枪……去开他的路。”
蔡琰心头剧震。父亲没有明说,却已经说得很明白——刘骏在拥兵自重。
她再次望向刘骏的背影。
队伍正经过一片荒芜的田野。
艳阳下,那个背影挺直如枪,仿佛要将这荒原都纳入他的秩序之中。
法外之徒!此人近些时日,总能找到时机单独与她接触,其心思昭然若揭。
面对越来越露骨的暗示,恐惧、羞耻和被这裹挟的无力感,悄然爬上她心头。
就在这时,前方官道烟尘再起。
一骑哨探如离弦之箭奔回。
那哨探冲到刘骏马前,急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报——,侯爷。前方三十里,黑云岭,发现大队匪踪。
匪人依山立寨,扼守要道。寨墙高厚,旌旗杂乱……观其规模,人数恐不下两千。哨探还发现……”探子声音顿了一下,“有西凉溃兵制式皮甲和残旗混杂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