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愉快的合宿氛围,在第一次模拟考试的严肃成绩面前,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间凝重了起来。
夏老师和铭兰将批改完毕的试卷分发下去,结果正如预料般不容乐观——除了日富美以扎实的基础和这几天的努力勉强跨过了及格线之外,花子、小春,甚至连看似冷静可靠的梓,都未能通过这次考核。
教室里一片沉寂。小春看着自己试卷上依旧惨淡的分数,双手抱头,发出了绝望的哀鸣:“呜……为什么……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花子倒是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试卷上那可怜的分数与她无关,甚至还有闲心用手指卷着自己湿漉漉(昨天玩水后遗症?)的发梢。梓则盯着自己的试卷,眉头微蹙,似乎在分析错题背后的“战术失误”。
然而,作为补习部的临时部长,日富美并没有气馁。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脸上努力扬起一个充满鼓励的笑容,用力拍了拍手:
“大家!请不要灰心!这只是第一次模拟考试而已!”她的声音清脆而充满力量,“我们还有时间!我相信,只要我们继续一起努力,互相帮助,一定!一定能让所有人都通过最终的考核,免于退学的危机!”
为了进一步激励大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行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几个造型极其可爱、毛茸茸的桃桃朋友限定版玩偶挂件。
“作为鼓励,”日富美举起其中一个穿着草莓裙子的小熊玩偶,宣布,“我决定,在接下来的学习和测验中,成绩进步最大、或者表现最出色的同学,可以获得这些桃桃朋友的周边作为奖励哦!”
果然,物质奖励的刺激是直接的。
花子瞥了一眼那些玩偶,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哈欠:“啊啦~是挺可爱的,不过我对这种小孩子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呢~”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旁边脸颊通红的小春,“我更期待别的‘奖励’呢~”
小春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谁、谁会要那种东西啊!而、而且花子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h是禁止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直沉默冷静、仿佛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梓,在看到日富美手中那只憨态可掬的桃桃朋友小熊时,那双总是如同冰封湖面般的眼眸,骤然亮了起来!
她的视线牢牢锁定在玩偶上,瞳孔甚至微微放大,那专注的神情,简直比她之前侦查地形、分析战术时还要认真。她下意识地微微前倾身体,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极力克制自己想要上前触碰的冲动。
(好、好可爱……圆滚滚的……软乎乎的……)
冰冷的“兵营”、枯燥的训练、时刻警惕的生存法则……在那一刻仿佛都被这只毛茸茸的小熊驱散了。某种被深深压抑的、属于普通少女的喜好,在这一刻悄然探出了头。
铭兰敏锐地捕捉到了梓这极其罕见的表情变化,她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夏老师,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喂,夏老师,看到了吗?没想到我们的‘冰之魔女’还有这么一面……看来日富美这招‘玩偶攻势’,意外地精准命中了要害啊。”
夏老师也注意到了梓的异常,他看着梓那几乎黏在玩偶上的目光,无奈地笑了笑:“看来……为了得到奖励,有些人可能会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学习动力了。”
日富美显然也发现了梓的变化,她心中暗喜,立刻趁热打铁,将那只小熊玩偶在梓面前轻轻晃了晃:“怎么样,梓酱?很可爱吧?只要下次考试合格,或者有显着进步,它就有可能属于你哦!”
梓猛地回过神,迅速恢复了平时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但耳根却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她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道:“……明白了。我会……认真对待接下来的学习任务的。”
为了可爱的桃桃朋友,或许……枯燥的课本和试题,也不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了?集训的日程,似乎因为这几个小小的玩偶,即将掀起一丝不一样的波澜……
桃桃朋友周边带来的激励效果似乎开始显现,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在接下来的自习时间里,补习部的气氛明显认真了不少。
日富美趁着大家士气有所回升,将整理好的、针对每个人薄弱环节的补充习题册分发下去。“大家,请根据夏老师和铭兰老师划的重点,还有这些习题,再巩固一下知识点吧!”
梓罕见地没有立刻进行她的“安全评估”或战术推演,而是端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文化课本,眼神专注,只是偶尔会不由自主地瞟向被日富美珍重地放在讲台抽屉里的那个桃桃朋友玩偶盒子,仿佛那是什么需要严密守护的重要战略目标。
花子依旧是一副慵懒的样子,但她也没再明目张胆地逗弄小春,只是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翻着书页,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目光偶尔扫过全场,像是在观察什么有趣的实验。
而小春,则显得格外“用功”。她面前堆着厚厚的笔记和教材,整个人几乎要埋进去,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与复杂的公式和文字进行着殊死搏斗。
“呜……这个语法点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为了寻找之前记录的一个知识点,她手忙脚乱地翻找着自己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
哗啦——
也许是太着急,也许是书包本身就已经不堪重负。在她用力抽出一本厚重参考书的同时,几本夹在里面的小册子也被带了出来,散落在地。
“啊!”小春惊呼一声,连忙弯腰去捡。
然而,已经晚了。
一本封面色彩鲜艳、印着极具暗示性插画、标题露骨的小册子,正大剌剌地躺在地板中央,与周围严肃的学习资料格格不入。那鲜明的封面,在自习室明亮的灯光下,几乎晃瞎了众人的眼睛。
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本小册子上,然后又齐刷刷地转向僵在原地、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的小春。
“这、这是……?!”日富美惊讶地捂住了嘴。
梓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中带着审视。
花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绝世宝藏,她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充满了愉悦的玩味:“啊啦啊啦~没想到我们的小春,私下里在学习这么‘深奥’的‘知识’呢~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不、不是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小春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把那个小册子捡起来藏好,声音因为极度的慌张和羞耻而变得尖利颤抖,“这、这是……这是我在执行风纪委员任务时,没、没收上来的扣押品!对!是扣押品!我只是……只是不小心把它和复习资料混在一起带过来了!绝、绝对不是我的东西!”
她试图解释,但越是解释,在花子那“我懂,我都懂”的笑容和其他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就显得越是苍白无力。
“哦~扣押品呀~”花子笑眯眯地,“那是不是应该尽快‘归还’到它该去的地方呢?一直放在小春这里,万一被人误会了可不好呢~你说是吧,小·春·同·学?”
“当、当然要还回去!”小春几乎是喊出来的,她紧紧攥着那本烫手山芋般的小册子,像是握着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我、我现在就去把它放回正义实现部的活动室!”
一直在一旁安静观察的夏老师,看着小春这副快要社会性死亡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以小春现在这个状态,让她独自回去,指不定路上又会出什么岔子,或者干脆找个地方把“证据”销毁了。
“好了,”夏老师站起身,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我陪你一起去吧,小春。正好我也有一些关于补习部的事情需要和莲见沟通一下。”
小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夏老师转向铭兰:“铭兰,这里就先交给你了,看着大家继续自习。”
铭兰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闻言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军帽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放心去吧,夏老师~我会好好‘监督’这群问题儿童,尤其是……”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恨不得钻进地缝的小春,“……某些看似正经,实则‘兴趣广泛’的小家伙的。”
小春发出一声悲鸣,几乎要哭出来。
于是,在一种极其尴尬和诡异的氛围中,小春捏着那本“万恶之源”的小黄书,低着头,如同奔赴刑场般,跟着夏老师离开了自习室。而铭兰则接替了夏老师的位置,翘着二郎腿,坐在讲台后的椅子上,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视着剩下的学生们。
自习室里暂时恢复了安静,但一种微妙的、混合着同情、好奇和花子毫不掩饰的“看好戏”心态的气氛,依旧在空气中弥漫。铭兰老师独自监督的自习时间,会顺利吗?所有人心里都打上了一个问号。
旧校舍的自习室灯火通明,将窗外的夜色隔绝在外。空气中弥漫着旧书本、木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油与火药混合的奇特气味。这气味的来源,此刻正端坐在讲台后的椅子上,如同一尊威严的雕像。
铭兰老师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习惯性地摩挲着。夏老师离开时那意味深长的“不许抽烟哦,铭兰老师”言犹在耳,让她感觉指尖有些发痒,心里更痒。
“啧。”一声几不可闻的咂嘴。她军装领口下,那枚看似装饰的银色胸针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一个只有她能听见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元首,能量补给中断,会影响后续变形效率。建议补充。】
“闭嘴。”铭兰在脑中冷冷地回应,“现在是‘戒严’时期。”
她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下方三名姿态各异的学生。
日富美坐在最前排,眉头微蹙,正对着一本厚重的数学参考书发起“进攻”。她手边放着一个小小的桃桃朋友挂件——那是她给自己设定的、下次模拟考及格的奖励。她的认真源自责任感,既是作为临时部长,也是受渚所托,那双温和的眼睛偶尔会抬起,悄悄观察着身边的同学,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
梓坐在角落,坐姿挺拔得像一名正在待命的士兵。她面前摊开着历史课本,但眼神却异常专注,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移动,勾勒出的并非历史年表,而是复杂的圣三一校区地形草图,以及几种小队突入与撤离的路线分析。只有当她的目光不经意瞥见日富美手边的桃桃朋友时,那冰封般的眼神才会瞬间融化,流露出一种近乎渴望的柔软,随即她又会立刻低下头,仿佛被自己这片刻的失态灼伤,耳根微微泛红。
而花子……花子用一本竖起的文学鉴赏课本完美地遮挡住了自己的脸。书本后方,传来极轻微的、沙沙的书写声。她嘴角噙着一丝优雅而神秘的微笑,仿佛正沉浸在川端康成的物哀之美中。但若从铭兰的高处视角瞥去,偶尔能看见那笔记本上快速闪过的、线条大胆纠缠的简笔画,以及诸如“的囚笼与的解放——论小春同学的潜意识”之类的惊悚标题。
自习室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和旧时钟指针走动的声音。
良久,花子忽然放下笔,优雅地合上“掩护用”课本,用一种甜得发腻的声音打破寂静:“铭兰老师~一直维持这么标准的坐姿,肩膀不会酸吗?需要学生帮您按摩一下吗?我的手法……可是很特别的哦。”
她话中有话,眼神促狭。
铭兰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两根手指将那张草稿纸从花子笔记本下抽了出来。动作快如闪电,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指甚至带起了一丝微小的破空声。
“花子,”铭兰的声音没有波澜,但有一种冰冷的重量,“‘论小春同学的潜意识’?看来你对心理学很有研究。不如我把这份研究交给夏老师,让她亲自指导你完成?”
花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随即化作一丝讪讪:“啊啦……老师您真是明察秋毫。我只是在……进行文学创作的素材积累。”
“积累到生理卫生领域了?”铭兰将草稿纸对折,随手塞进军装上衣口袋,“看来你的学习精力还很旺盛。今晚的习题量,增加30%。”
花子哀叹一声,夸张地趴在了桌上,但眼神里却没有多少真正的沮丧,反而闪过一丝“又被抓包了,真刺激”的光芒。
就在这时,梓忽然站了起来。她的动作过于突然,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让日富美和花子都吓了一跳。
“老师,”梓的声音依旧清冷,但仔细听能察觉一丝极力压抑的急切,“我……想去洗手间。”
铭兰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立刻回答。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看到更深层的东西——阿里乌斯小队训练出的坚韧,以及此刻因一个毛绒玩偶而动摇的内心。
【元首,目标“冰之魔女”心率加快,微表情显示目的非生理需求。推测与“桃桃朋友”激励物相关,或借此传递信息。】小军装冷静地分析。
“可以。”铭兰终于开口,声音平稳,“给你五分钟。”
“是。”梓微微点头,快步离开了自习室,背影依旧挺直,但步伐比平时稍快。
梓离开后,自习室陷入一种更微妙的寂静。
日富美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铭兰老师冷峻的侧脸,鼓起勇气轻声说:“那个……梓同学,最近好像特别用功。为了桃桃朋友的奖励,她真的很努力呢……”
花子立刻复活,用手支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笑道:“是呢~那种眼神,可不单单是‘想要’哦,更像是……‘必须得到’的执念。就像某些人对于‘禁忌知识’的渴望一样~”她意有所指,显然还惦记着小春那本“扣押品”。
铭兰没有参与她们的讨论。她站起身,走到窗边,黑色的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她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更远的地方。
“执念……”她低声重复,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对体内的共生者说话,“为了一个目标,可以忍耐,可以潜伏,甚至可以……背叛。”
她的话让日富美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握紧了笔。内鬼……老师是在暗示什么吗?
铭兰转过身,阴影勾勒出她凌厉的轮廓。“日富美。”
“是!”日富美立刻坐直。
“你受托调查的事情,”铭兰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讲台附近的日富美能隐约听见,“留意那些‘过于合理’的异常。真正的背叛,往往披着忠诚或无辜的外衣。”
日富美睁大了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这时,自习室的门被推开,梓回来了。她的表情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只是右手似乎不经意地按了一下左侧上衣口袋,那里看起来比离开时稍微鼓胀了一点。
铭兰的视线在那口袋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移开了。
【元首,目标口袋内疑似新增小型硬物。非武器,尺寸分析……可能与通讯器或数据存储装置吻合。】
“都回到座位。”铭兰走回讲台,重新坐下,将指间那支被揉搓得有些变形的香烟精准地弹进了远处的垃圾桶,“距离自习结束还有一小时。把注意力,放回你们的书本上。”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瞬间镇压了室内所有浮动的心思。
窗外,圣三一的夜晚依旧宁静,但在这间旧校舍的自习室里,名为“伊甸园条约”的脆弱和平之下,潜藏的暗流,正随着笔尖的沙沙声,悄然涌动。梓口袋里的“异物”,日富美心中的疑虑,花子看似玩笑的试探,以及铭兰老师那洞察一切却又按兵不动的凝视……都预示着,这个合宿的夜晚,绝不会仅仅与考试分数有关。
为晕晨熙眠加更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