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在基沃托斯错综复杂的轨道上平稳行驶,窗外的景象飞速掠过。铭兰靠在窗边,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不断向后延伸的铁轨上,眉头微蹙,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夏老师看着她严肃的侧脸,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忽然伸手,一把摘下了铭兰头上那顶带有硬质帽檐的军官帽,扣在了自己头上,笑嘻嘻地说:“有一说一,铭兰,别说,你这身行头虽然来历不明,但穿在你身上还真挺帅气的,有种特别的威严感。”
“喂!别乱动!”铭兰猛地回过神,一把将帽子夺了回来,仔细戴好,理顺了鬓角的发丝,有些恼火地瞪了夏老师一眼,“我在想事情呢!”
“想什么?担心去山海经的事?”夏老师不以为意地靠在座椅上,“你之前不是也来过几次嘛,虽然每次都能被沙绫那小鬼头折腾得够呛。”
“不是山海经的事……”铭兰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帽檐,“我是在想,我们去圣三一的行程推迟一天,真的没问题吗?总觉得有点不安。”
夏老师闻言,露出了一个有些无辜的表情:“嗯?我没告诉你吗?我们和圣三一约的是后天的会议啊,今天本来就是自由活动时间,我去山海经办正事,你去找瑠美玩,时间刚刚好。”
“后天?!”铭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她猛地转过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在狭窄的电车过道里,一下子跨坐到夏老师身上,双手揪住他的衣领,脸颊因气愤和(或许还有一丝被戏弄的羞耻)而涨红,“喂!你这家伙!为什么不早说!害我白担心一场!”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引人遐想的姿势,立刻引来了电车上其他乘客——尤其是几位兽人学生——好奇又暧昧的侧目。感受到周围投来的视线,铭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出格,脸“唰”地一下更红了,像熟透的番茄。她慌忙从夏老师身上下来,气鼓鼓地坐回自己的座位,把帽檐往下拉了拉,试图挡住自己滚烫的脸颊。
“你也没问啊?”夏老师整理着被扯乱的衣领,一脸理所当然,眼底却藏着促狭的笑意。
铭兰决定不再理他,把头扭向窗外生闷气。但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熟悉的空虚和饥饿感再次袭来,比之前几次更加迅猛。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手按住了腹部。
也正是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披在肩上的灰黑色披风下摆,似乎正在往下滴落某种粘稠的、近乎黑色的“液体”?那“液体”滴落在电车干净的地板上,却并未留下任何痕迹,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渗透了下去。
“嗯?是蹭到什么脏东西了吗?”铭兰有些疑惑,以为是刚才动作太大不小心沾上的。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巾,弯腰下去,小心地将披风下摆那些湿漉漉的地方擦干。纸巾上并未留下明显的污渍,只是显得有些潮湿。
她并不知道,就在她擦拭披风的同时,在他们乘坐的这列电车底部,那些滴落并渗透下去的黑色“物质”,正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般,悄然蔓延开来。当电车高速驶过轨道旁堆积的一些废弃车辆残骸时,这些黑色的物质如同流水般覆盖了上去,悄无声息地融入那些锈蚀的金属之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叮咚——山海经市,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
清脆的广播提示音响起,打破了电车内的微妙气氛。
“到了,走吧。”夏老师站起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铭兰也暂时压下了饥饿感和对披风的些许疑惑,跟着夏老师一起走下了电车。站台上已经能感受到山海经学区特有的、混合着淡淡草药香和科技感的独特氛围。
两人没有耽搁,径直朝着沙绫通常所在的山海经炼丹研究会方向走去。铭兰摸了摸又开始咕咕叫的肚子,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见到瑠美,一定要先让她带自己去尝尝山海经的特色小吃,希望能缓解这该死的饥饿。而她身后,那件看似平静的披风,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边缘似乎又有新的、近乎不可见的黑色湿气在缓缓凝聚。
与夏老师在岔路口分开后,铭兰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朝着玄武商会所在的美食街走去。她原本打算先去商会大楼找瑠美,但那股萦绕不去的、如同跗骨之蛆的饥饿感再次强烈地涌了上来,让她脚步不自觉地就拐进了香气四溢的小吃街。
虽然已是下午,不如夜晚那般摩肩接踵,但由于今天正值山海经学园的某个传统节日,街道上依然洋溢着喜庆的气氛,人流不算少。各色摊位上升腾着诱人的白气,兽人老板们热情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这倒是便宜了铭兰,不用排长队就能品尝到各种美食。
“老板,来三串酱烧仙贝!”
“好嘞!小姑娘拿好,小心烫哦!”和气的狸猫老板笑着递过食物。
“阿姨,这个灵草糯米团,给我包五个!”
“哎呀,这孩子真会吃,这灵草可是今天刚采的,新鲜着呢!”鹿兽人阿姨手脚麻利地打包。
铭兰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凭借着(自认为)出色的社交能力(和急需填补饥饿的迫切),与各位兽人老板愉快地打着交道,手里很快就提满了大大小小的纸袋和餐盒。她身上那件融合了教师制服的军装,在热闹的市井氛围中显得略微有些突兀,但颜色似乎比刚才更加深邃内敛了些,仿佛感知到主人专注于“觅食”的单纯需求,之前那诡异的“渗水”现象也悄然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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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玄武商会气派的大楼门口,一位身着华丽改良旗袍、气质干练的少女正翘首以盼。她正是玄武商会的会长——瑠美。得知铭兰老师今天会来山海经,她早早地就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务,特意在商会大楼门口等候,想给老师一个惊喜。
然而,一名手下匆匆跑来,低声汇报:“会长,铭兰老师她……没有直接来商会大楼,而是……去了旁边的小吃街,正在……呃,大规模采购食物。”
瑠美原本期待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眉头微微蹙起,腮帮子不由得鼓了鼓,露出一丝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
“这个铭兰老师……来了山海经,不先来找我,居然跑去偷吃!” 她小声抱怨着,但眼神里并没有真正的责怪,更多的是无奈和一丝被“冷落”的小小不满。
“算了,”瑠美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旗袍的衣襟,“我自己去找她吧。”
她迈开步子,走出了商会大楼,融入了熙熙攘攘的节日人潮中。凭借着对这片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美食街了如指掌的熟悉,以及手下提供的粗略定位,瑠美很快就在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位前,找到了那个正抱着一袋热乎乎的栗子、吃得一脸满足的熟悉身影。
“铭——兰——老——师——!” 瑠美双手叉腰,故意拉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几分嗔怪,“来了我的地盘,不先来拜会我这个会长,反而在这里‘大开吃戒’,是不是有点太不够意思了呀?”
铭兰闻声转过头,看到瑠美,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嘴里还塞着半个栗子,含糊不清地说:“唔!瑠美!你来得正好!快尝尝这个,超好吃!我这不是……呃,先补充点体力嘛!”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晃了晃手里大大小小的零食袋。
瑠美看着她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又看了看她身上那件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教师制服”,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之前那点小气愤早已烟消云散。
“好啦好啦,看你这样子,像是几天没吃饭似的。” 瑠美走上前,自然地挽住铭兰的空着的那只胳膊,“走吧,别在小摊上吃饱了,我带你去找真正的好东西!玄武商会新来了一个甜品师,手艺绝了,保证你没吃过!”
铭兰眼睛一亮,立刻从善如流:“真的?那还等什么!快带路!” 饥饿感让她对任何食物都充满了兴趣。
就这样,玄武商会年轻的会长,亲自领着这位仿佛刚从难民营出来的老师,朝着商会大楼内她私藏的美味据点走去。铭兰身上那件颜色深邃的军服,在瑠美出现后,似乎也彻底安稳了下来,静静地履行着它作为一件“普通”外套的职责。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份平静之下,是否隐藏着更大的风暴。
瑠美亲昵地挽着铭兰的胳膊,正要带她穿过熙攘的人群,前往自己私藏的甜品店。就在这时,她们迎面撞上了也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夏老师,而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格外引人注目的小女孩。
那女孩约莫七八岁的年纪,粉雕玉琢,十分可爱,穿着一身精致的黑色汉服,更奇特的是,她背上背着一个几乎与她等高的、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长条形金属盒子,看形状很像某种枪械的收纳箱。这奇特的组合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夏老师!”瑠美率先打招呼,她作为玄武商会的会长,与夏莱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她好奇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女孩身上,“这位是……?好可爱的孩子,是您亲戚家的小朋友吗?这身打扮……真别致。” 她注意到那长条盒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
铭兰嘴里还叼着一块刚买的仙贝,腮帮子鼓鼓的,也顺着目光看去。当她看清那小女孩的脸时,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她很聪明地没有立刻点破,只是继续默默地吃着东西,准备看好戏。
夏老师看着身边一脸“生无可恋”、冷汗直冒的小女孩,笑着向瑠美介绍:“瑠美会长,你好。这位是……嗯,梅花园的雪莲。”
(雪莲,即瞬,山海经高级中学所属,训练支援部【梅花园】的教官。为人和善宽宏,深受孩子们和其他学生信赖。担任教官年已久矣,但因误饮了沙绫特制的药剂,身体变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只有身体变小,心智依旧成熟。因为身体变小无法像以前那样照顾孩子们,且精神本能地向往着教育,但对提及年龄问题会过度敏感。)
“雪莲?”瑠美眨了眨眼,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看着眼前这张稚气十足的脸庞,一时又对不上号。
“你、你好!瑠美会长!”小女孩——变小的瞬,或者说“雪莲”——用清脆的童音,有些紧张地开口,试图表现得自然些,“夏、夏老师是来找……来找瞬教官的!我、我知道瞬教官在哪里,正打算带夏老师过去呢!” 她一边说,一边用小手偷偷拽了拽夏老师的衣角,眼神里充满了“快配合我”的恳求。
夏老师从善如流,点了点头:“是啊,我有些训练上的事情想找瞬教官商量。雪莲说她知道瞬教官在‘桃园乡’茶馆,正要带我过去。”
“桃园乡啊,那家茶馆确实不错,环境清雅。”瑠美点了点头,虽然觉得这组合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
这时,一直安静吃东西的铭兰终于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用带着一丝戏谑的语气,慢悠悠地开口,目光落在“雪莲”身上:“哦~去找瞬啊……确实,有些事情,找‘她’当面聊聊比较好。” 她在“她”字上加了微不可察的重音。
“雪莲”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抬头对上铭兰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小脸更白了,冷汗都快流下来了。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铭兰。
铭兰心里觉得好笑,但也知道不该拆穿。她拉了拉瑠美的胳膊,说道:“好啦,瑠美,既然夏老师有正事,我们就不打扰他们‘找瞬教官’了。你刚才说的超厉害甜品师,我可还等着呢!”
瑠美虽然敏锐地感觉到铭兰和那个叫“雪莲”的小女孩之间气氛有点微妙,但铭兰显然不想多说,她也就体贴地没有追问。她对着夏老师和“雪莲”礼貌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耽误二位了。夏老师,祝您顺利找到瞬教官。雪莲小妹妹,再见。”
“再、再见!”“雪莲”如蒙大赦,连忙拉着夏老师的衣角,几乎是拖着他在另一个方向走,“夏老师,我们快走吧!去晚了瞬教官可能就走了!”
夏老师被小家伙拖着走,无奈地回头对铭兰和瑠美挥了挥手告别。
看着两人(尤其是那个小小的、背着巨大枪盒的汉服身影)消失在人群里,瑠美才好奇地转头问铭兰:“铭兰老师,你刚才……是不是认识那个孩子?我感觉她好像很怕你点破什么似的。”
铭兰咬了一口新拿出来的糯米团子,眯着眼睛笑了笑,含糊地说道:“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我看起来比较凶?走吧走吧,甜品!我的肚子又在抗议了!”
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瑠美也只好压下好奇心,挽着铭兰继续她们的美食探索之旅。只是铭兰心里清楚,沙绫那个“麻烦制造者”的药,看来又闹出了不小的乐子。不知道身体变小了的瞬(雪莲),带着夏老师去“桃园乡”,到底打算怎么演这出戏呢?想到这里,她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