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在遗忘带的星云里穿行,舷窗外是翻滚的紫灰色迷雾,偶尔有细碎的星尘撞上防护罩,迸出转瞬即逝的火花。念心种的藤蔓像条银色的丝带,紧紧贴着舰身延伸,叶片上的影像忽明忽暗——有时是阿元年轻的笑脸,穿着笔挺的星际巡逻队制服;有时是他驾驶战机冲向敌舰的背影,引擎的火光染红了半边星云。
“这里的磁场太乱了。”林飞盯着仪表盘,额头上渗着细汗,“导航系统完全失灵,全靠藤蔓牵着走。”他指了指屏幕上跳跃的乱码,“要是藤蔓断了,咱们就真成了无头苍蝇。”
小雅扶着舱壁,指尖划过舷窗上凝结的霜花。霜花里映出张模糊的脸,眉眼像极了阿元,正对着她笑。“不会断的。”她轻声说,“你看藤蔓的根须,正往星云深处扎呢。”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藤蔓的根部果然在缓慢蠕动,像有生命的触须,从星舰底部延伸出去,紧紧抓住漂浮的陨石碎片,汲取着里面的能量。老周蹲在藤蔓旁,用仪器测量着:“这玩意儿把陨石里的铁元素都转化成了韧性纤维,比咱们的防护罩还结实。”
突然,星舰剧烈震动起来,藤蔓的叶片瞬间翻卷,影像变得扭曲——阿元的战机在爆炸中解体,碎片像流星般散落在星云里。小雅的心猛地揪紧,伸手想去触碰叶片,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是记忆碎片的防御机制。”奶奶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阿元当年为了不让敌人获取巡逻队的机密,给记忆设了屏障。你们得用‘共鸣’才能解开——想想他守护观测站时的心情。”
小雅闭上眼,想起奶奶说过的故事:阿元十五岁那年,一群星际海盗突袭观测站,是他抱着炸药包冲进海盗的飞船,硬生生用自爆的方式逼退了敌人。那天的晚霞,红得像血。
“他不是不怕,是不能退。”小雅的声音有些发颤,“观测站里有奶奶,有少年,有好多他想保护的人。”
话音刚落,藤蔓的叶片突然舒展开,影像变得清晰——阿元坐在观测站的屋顶上,给年幼的少年讲星空导航课,手里拿着根树枝,在瓦片上画星图。“记住,遗忘带的星云会骗人,真正的方向藏在心里。”他笑着揉了揉少年的头发,“以后要是我不在了,你带着大家走的路,一定要比我的直。”
“找到了!”林飞突然大喊,指着藤蔓最顶端的叶片,“那里有个能量点,和阿元的战机信号完全匹配!”
星舰朝着能量点驶去,迷雾渐渐稀薄,露出座半毁的空间站。空间站的外壳上还留着弹孔,舱门旁刻着行褪色的字:“这里的星星,记得每一个离开的人。”藤蔓的根须顺着舱门的缝隙钻了进去,叶片上的影像开始倒放——阿元在空间站的实验室里调试设备,在食堂里给队员们分罐头,在了望台上写家书,最后一行字停留在“奶奶做的桂花糕,该寄回去了”。
众人走进空间站时,脚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中央控制台旁,坐着个半透明的身影,正是阿元。他穿着破损的制服,手里还攥着半截通讯器,看到他们时,身影晃了晃,像要消散。
“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小雅轻声说,举起了奶奶交给他的桂花糕——临走前,老人把最后一块冻在冰箱里的糕点塞进了她包里,“奶奶一直留着你爱吃的。”
阿元的身影渐渐凝实,他看着桂花糕,眼眶慢慢泛红:“我以为……没人会来这里了。”通讯器从他手中滑落,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录音,是他最后的留言,“观测站的防御系统密码是少年的生日,告诉奶奶,别等我了……”
藤蔓突然剧烈生长,将整个空间站包裹起来。叶片上的影像开始融合——阿元的笑脸和少年的重叠,巡逻队的徽章和念心种的花苞重叠,最后定格成观测站的全貌,屋顶的牵牛花顺着藤蔓爬满了空间站的外壳,像条温柔的毯子。
“走吧。”小雅伸手,阿元的身影化作光点,融入了藤蔓的叶片里。藤蔓开始收缩,拉着星舰往回驶去,叶片上的影像多了新的画面:阿元坐在观测站的石凳上,和奶奶一起择菜,少年蹲在旁边,举着颗野果子递给他。
遗忘带的迷雾在身后渐渐合拢,星舰驶进念心种编织的光轨。林飞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笑:“总算没成无头苍蝇。”老周翻着从空间站找到的日志,感慨道:“阿元记了满满三本观测数据,全是关于遗忘带的安全航线,这是给咱们留了份大礼啊。”
小雅看着叶片上阿元和少年并肩的影像,突然明白奶奶说的“共鸣”是什么——不是解开记忆的密码,是让那些被遗忘的守护,重新回到被牵挂的地方。藤蔓轻轻晃动,像在点头,叶片上的光温柔地洒在每个人脸上,仿佛在说:“回家的路,从来都不只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