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张露,像是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既符合她“家境贫寒、坚韧不拔”的人设,又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精致。
她穿着一件质地很好的白色棉质连衣裙,款式简单大方,外面套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脚上一双干净的白色帆布鞋。脸上化着若有似无的淡妆,让她看起来气色很好,但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感。长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显得青春而利落。
她的手里提着一个果篮,不算名贵,但包装得很用心。
“叔叔,阿姨,念念。”一进门,张露就怯生生地打了招呼,目光在触及李承风时,带着明显的感激和敬畏,看向苏婉和李念时,则充满了见到亲人般的激动和一丝不安。
这番表演,李承风在心里给了她九十九分。多一分,怕她骄傲。
“哎呀,露露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苏婉热情地迎了上去,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瘦了,也憔悴了,这段时间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阿姨,我没事。”张露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妈妈……多亏了叔叔,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着,她就要给李承风鞠躬。
李承风恰到好处地扶住了她,语气温和又带着几分长辈的威严:“好了,都过去了。进来说话,别站在门口。”
“对对对,快进来坐。”
“露露!”李念也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冲过来给了张露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吓死我了!之前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两个女孩抱在一起,李念是真的开心,而张露的身体则有些僵硬。她还记得李承风的警告,要和李念保持距离。
“我……我那时候手机坏了,后来叔叔给我买了新的。”张露按照剧本,小声地解释着。
餐桌上,丰盛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
苏婉不停地给张露夹菜,嘘寒问暖。
“露露,你妈妈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苏婉关切地问道。
这个问题,正是剧本的核心。
张露放下筷子,脸上露出一丝后怕,随即又转为庆幸:“医生说,我妈妈送医院还算及时,手术很成功。是‘高血压性脑出血’,左侧基底节区的。王主任说,再晚半个小时,可能就……不过现在好了,虽然右边的手脚还有点不太利索,但只要坚持做康复,以后能恢复到生活自理的。”
她一口气说出了一连串专业的医学名词,甚至连主治医生的姓氏都说了出来,听得苏婉和李念一愣一愣的。这些,自然都是李承风剧本里的内容。
“那就好,那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苏婉连连点头,彻底放下了心。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李念好奇地问,“你不是休学了吗?不上大学了吗?”
来了,第二个核心问题。
张露看了一眼李承风,后者正专心致志地给苏婉剥虾,仿佛没在听她们说话。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脸上露出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坚强:“大学肯定是要上的,但我打算先休学一年。妈妈现在这个情况,后期康复需要一大笔钱,我想先出来工作,帮家里分担一点。正好……叔叔的公司刚成立,缺人手,就让我在他公司实习,从最基础的行政助理做起,还给我开了工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叔叔说,等我工作满一年,攒够了经验,也为公司做了贡献,他会考虑资助我完成学业。”
这番话说得有条有理,既体现了她的孝顺和懂事,又把李承风的“恩情”和自己的“上进”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听得苏婉感动不已。
“你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苏婉拉着张露的手,感慨道,“承风,你可得好好待人家露露,她也是为了家里,不容易。”
“放心吧。”李承风终于开了口,他将剥好的虾仁放进苏婉碗里,又给李念和张露一人夹了一块排骨,笑着说:“露露这孩子,有股不服输的劲儿,我很看好她。在公司里,我不会因为她是念念的朋友就特殊照顾,一切都看她自己的能力。不过你放心,也不会让她受欺负。”
这番话说得公私分明,既像个严厉的老板,又像个慈祥的长辈,滴水不漏。
李念在一旁听着,眨了眨大眼睛。她看看自己的爸爸,又看看自己的好朋友,突然觉得,张露好像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只是感觉,以前那个会跟她一起聊明星、追剧、说心事的女孩,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和自己之间有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她心里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为朋友感到高兴。她举起手里的果汁杯:“露露,你真棒!以后你就是职场女强人了,我敬你一杯!”
张露连忙也举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这一刻,她暂时忘掉了那些沉重的剧本和伪装,为自己能重新坐在这里,和唯一的朋友碰杯,而感到一丝久违的轻松。
李承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看到李念眼中的失落和随之而来的祝福,心中最后一点担忧也烟消云散。他的女儿,终究只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少女,她能感受到友谊的变化,却永远也猜不到这背后隐藏着怎样深沉的算计和布局。
这场家宴,进行得非常成功。
张露的表演堪称完美,她将一个遭遇家庭变故、却依旧坚强懂事的女孩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饭后,李念拉着张露回房间说悄悄话。李承风和苏婉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你看,这样多好。”苏婉靠在李承风的肩膀上,满足地叹了口气,“念念有朋友陪着,露露那孩子也有了新的开始。承风,我觉得你现在做的这些,比以前在公司上班有意义多了。”
李承风搂着妻子,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心里却在冷笑。
有意义?当然有意义。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他未来的帝国添砖加瓦。张露是他磨砺的刀,苏婉是他最温暖的港湾,也是他最完美的伪装。而此刻正在房间里和“闺蜜”分享心事的李念,则是他棋盘上最珍贵、最不容侵犯的“王后”。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送走张露后,李承风回到书房,他收到了赵卫东发来的信息,汇报了“宏远建设”交接的后续事宜,以及东部新城土地收购的初步进展。
他正准备回复,另一部私人手机却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苏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