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大山忙于应对暗流涌动之时,家里的气氛也悄然发生着变化。期中考试后的那次冲突,像一根刺,横亘在张大山和儿子张承志之间。餐桌上常常是沉默的,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这天晚上,李秀云特意做了几个儿子爱吃的菜。张承志埋头吃饭,依旧不怎么说话。张大山看着他瘦削的肩胛骨,心里那点硬气早就化成了心疼和愧疚。他夹起一块红烧肉,想放到儿子碗里,手伸到一半,又有些犹豫。
李秀云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下,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张大山清了清嗓子,最终还是把肉放进了承志碗里:“多吃点,正长身体呢。”
承志愣了一下,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爸。”
这声“谢谢爸”,让张大山鼻子有点发酸。他顺势问道:“最近……学习还跟得上吗?”
“嗯,好点了。”承志的声音依旧不大,但没了之前的抵触,“数学老师课后给我讲了几次题,好像明白点了。”
“那就好,那就好。”张大山连连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习惯了发号施令,却不擅长跟青春期的儿子谈心。
李秀云适时地接过话头,笑着说起基地里的趣事:哪只母鸡又把蛋下到了别人家的窝里,新来的实习技术员分不清丹参和杂草闹了笑话……轻松的话题让餐桌上的气氛渐渐活络起来。
承志也被逗笑了,偶尔还插几句话。张大山看着妻子和儿子说笑的样子,心里那块冰终于彻底融化了。他意识到,对儿子的教育,光靠严厉和要求是不行的,更需要理解和沟通。
饭后,承志主动帮忙收拾碗筷。张大山看着他忙碌的小身影,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周末,张大山推掉了所有应酬,对承志说:“走,今天不开车,爸带你进山转转。”
承志有些意外,但还是跟着去了。父子俩沿着熟悉的山路慢慢走着,初冬的山风带着寒意,但阳光很好。张大山没像以前那样急着赶路,而是不时停下来,指给承志看各种植物。
“你看,这是柴胡,叶子窄,根有香气……那是黄芩,喜欢长在阳坡,开黄花……”张大山难得地耐心讲解着,“以前啊,爸就是靠认识这些草药,才慢慢攒下第一桶金的。”
承志安静地听着,看着父亲在谈起药材时发亮的眼睛,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父亲对这片土地如此执着。
走到一片开阔的坡地,张大山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承志犹豫了一下,也坐下了。
“承志,”张大山看着远处的群山,语气平和,“爸知道,逼你学习,你心里有气。爸跟你道歉。爸没读过多少书,走了很多弯路,所以特别怕你将来吃亏,恨不得把所有的经验都塞给你,方式方法可能不对。”
承志低着头,没说话,但耳朵竖着。
“爸不是要你非得考第一,出人头地。爸是希望你将来的路能宽一点,选择能多一点。就像咱种药材,地肥,苗子才能壮。你现在多学点本事,就是给自己将来的地施肥。”张大山顿了顿,回头看着儿子,“当然,你要是真对种药感兴趣,爸也支持。但就算种地,现在也得懂技术、会管理,不是光有力气就行的。你说是不是?”
承志抬起头,看着父亲诚恳的目光,心里的疙瘩似乎解开了不少。他点了点头:“爸,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
“嗯,”张大山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有啥困难,跟爸说,跟你妈说,别憋着。”
下山的时候,夕阳把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虽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那种疏离感已经消失了。张大山知道,和儿子的这场“战争”,总算看到了和解的曙光。而维系这个家,有时候比管理一个公司更需要智慧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