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镇魔司守卫的眼神变得冰冷。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年轻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来送死的。
救人?
在这座连宗师级精神念师都折戟沉沙的活人坟墓里救人?
开玩笑把!
“最后一次警告,立刻离开!”一名守卫沉声喝道,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陶然静静地站在原地,体内的《天炉铸我诀》缓缓运转,将那扑面而来的杀气消弭于无形。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住院部大楼里传了出来。
“行了,大门口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让他进来吧。”
伴随着声音,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夹克,嘴里叼着半截烟屁股,头发乱糟糟的老头,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两名杀气腾腾的镇魔司守卫看到他,瞬间立正,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
“张顾问!”
张正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走到陶然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撇了撇嘴。
“臭小子,真能给我找事。老子好不容易休个假,被萧山那家伙一个电话就喊了过来,给你当保姆。”
陶然看到他,也是一脸惊讶:“咦,你不是那个……潜龙营登记的老头吗,你怎么在这儿?”
他差点没想起来这老头是谁。
“我怎么在这儿?我要是不在这儿,你现在估计已经被打成猪头,扔进京都治安所了。”张正国没好气地吐了个烟圈。
“萧山那小子不放心你,知道你肯定要来这儿硬闯,就让我提前过来候着了。”
陶然摸了摸鼻子,心里流过一阵暖意。
那个嘴硬心软的教官,果然还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别傻站着了,跟我来吧。”张正国转身朝大楼里走去,“不过我可提醒你,进去之后,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陶然跟了上去。
进入A区住院大楼,气氛骤然一变。
外面还是人来人往的医院,这里却异常安静。
一条长长的合金走廊,看不到尽头。
每隔十米,就有一对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岗。
看到张正国,所有士兵都立正行礼,眼神里满是敬畏。
他们乘坐一部专用电梯,直达顶层。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陶然体内的《天炉铸我诀》猛然加速运转,一股暖流自体内升起,护住了他的心神。
他皱起了眉。
无数细碎的、充满恶意的呢喃,从四面八方传来,试图钻进他的脑海。
“死……都得死……”
“放弃吧,挣扎毫无意义……”
绝望、怨毒、痛苦、疯狂……
他从系统空间取出了定魂珠,放在贴身的口袋里,这才舒服一些。
“感觉到了?”张正国斜了他一眼,“这还只是开胃菜。”
他指了指走廊尽头那扇厚重如金库大门的合金门。
“这三年来,有三十三位国内顶尖的精神领域专家想要进去,结果,十七个疯了,十六个成了植物人。他们连靠近那扇门都做不到。”
“那扇门背后,不是病人,而是一个不断产生精神污染的源头。一个能将一切光明与希望都吞噬殆尽的黑洞。”
张正国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陶然:“小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跟我回去,就当没来过。这不是逞英雄的地方。”
陶然摇了摇头。
他不仅没有感到恐惧,反而在那混乱的精神污染中,感知到了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
在那片由绝望和怨毒构成的黑色海洋深处,埋藏着一缕微弱到几乎要熄灭的、纯净到极致的温柔。
就像是万丈悬崖下,拼命生长的一朵小白花。
系统评价的没错。
【人世间最后的温柔】。
她生来是为了净化世界,却被世界的污秽所淹没。
“老头!”
陶然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却有力。
“我曾经也躺在维生舱里,神魂一点点消散,听着仪器的滴答声,开启生命倒计时,那种感觉,我懂。”
张正国愣了一下。
“我从那座坟墓里爬出来了。”陶然的目光穿过长长的走廊,落在尽头那扇门上。
“所以,我也想把她拉出来。”
张正国沉默了许久,最后掐灭了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雾。
“没大没小,老子不叫老头,叫我老张!”
他不再劝说,带着陶然走向走廊的尽头。
越是靠近那扇门,那股精神污染就越是恐怖。
陶然的眼前甚至开始出现幻象。
尸山血海,哀鸿遍野,无数扭曲的怨魂向他伸出利爪,发出无声的嘶吼。
他体内的《天炉铸我诀》轰然运转,如同在识海中点燃了一座烘炉,将所有侵入的负面能量统统焚烧成虚无。
与此同时,他口袋里的那颗定魂珠,也散发出一股清凉平和的气息,让他始终保持着灵台清明。
张正国走在前面,步伐沉稳。
一层无形的罡气笼罩着他,将所有精神污染都隔绝在外。
但即便如此,他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回头,发现陶然竟然面色如常,眼神异常明亮。
这小子的神魂强度,简直匪夷所思!
终于,两人站在了那扇巨大的合金门前。
门上没有把手和锁孔,只有一块虹膜和掌纹识别的感应区。
张正国将自己的眼睛和手掌放了上去。
【滴……虹膜识别通过。】
【滴……掌纹识别通过。】
【滴……基因序列验证通过……】
【警告!您即将进入最高危‘深红’污染区,请确认!】
电子合成音冰冷地响起。
“确认。”张正国沉声说道。
“咔——嚓——”
一连串沉重得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厚达一米的合金大门,缓缓向一侧滑开。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纯白房间。
房间中央,静静地竖立着一座透明的圆柱形维生舱。
无数闪烁着各色光芒的导线和管道,从天花板和地板连接在维生舱上。
维生舱里,充满了淡蓝色的生命维持液。
一个女孩,静静地悬浮在其中。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病号服,长发如海藻般在液体中轻轻漂浮。
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仿佛一尊即将破碎的精美瓷娃娃。
在她的周围,无数细小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灰黑色丝线,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源源不断地钻入她的身体。
那些,就是这个世界最污秽的恶念、诅咒与绝望。
她就像一块磁铁,身不由己地吸引着天地间所有的负面能量。
这就是“净世灵体”的宿命。
以身渡厄,以魂净世。
陶然的心,在那一刻,被狠狠地揪紧了。
他终于明白,夜莺口中的“活人坟墓”是什么意思。
这里,囚禁的不是病人。
而是这个时代,所有的罪与罚。
而那个本该净化一切的女孩,却成了承载这一切的容器,在无尽的黑暗中,独自沉沦。
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躺在维生舱里的那段时光,感受到了那刺骨的冰冷,那无边无际的孤独,和神魂被一点点抽离、意识逐渐归于虚无的终极恐惧。
“小子,看到了吧,这就是地狱。”张正国叹了口气,“我们回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陶然竟一步踏入了那扇门!
他无视了那足以让宗师都瞬间疯狂的恐怖污染,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维生舱前。
然后,在张正国骇然的目光中,陶然伸出手,轻轻地将手掌贴在了冰冷的舱体上。
“我叫陶然。”
他声音轻柔,仿佛在对一个熟睡的人耳语。
“别怕,我带你……去见见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