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咒的光芒开始在客厅内碰撞、炸裂。
不再是简单的缴械咒,愤怒与绝望让两人都用了更具攻击性的魔法。
家具被炸碎,墙壁上甚至留下焦黑的痕迹。
安菲斯的天赋并不弱,甚至称得上出色,他艰难地抵挡着父亲愈发狠厉的攻击。
奥莱恩显然在外的这些年,也并未完全荒废自己的魔法知识,甚至还不知从哪学了些阴狠的招式。
“钻心剜骨!”奥莱恩嘶吼着,一道刺目的红光射来。
安菲斯险险躲过,红光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带来一阵灼痛和轻微的麻痹感。
同时,他心头一寒,父亲竟然对他使用了不可饶恕咒。
就在他分神抵御钻心咒的余波时,那个一直在哭泣的小女孩,不知何时,竟挣脱了母亲的怀抱,跌跌撞撞地跑向了魔咒横飞的战场中心,似乎想去找她的父亲。
“回去!”安菲斯和奥莱恩几乎同时喊道。
但小女孩吓坏了,只是站在原地大哭。
然后,一道绿光正在奥莱恩的杖尖凝聚,是杀戮咒!
且目标直指因小女孩闯入,而出现瞬间空档的安菲斯。
一时间,安菲斯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可以躲开,或者用一个强力的盔甲护身弹开它,但那样做,溢散的魔力很可能会波及甚至杀死那个离他太近,毫无保护的女孩。
那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她什么也不懂。
电光石火间,安菲斯做出了选择。
他没有选择最有效的防御或闪避,而是猛地将魔杖指向小女孩,用一个最迅捷但强度有限的保护咒语将她推开,推向她母亲的方向。
也因为这个动作,让他自己的防御出现了致命的延迟。
“……Avada Kedavra(阿瓦达索命)!”
几乎同一时间,奥莱恩疯狂的声音与那道象征着死亡的绿光一同抵达。
安菲斯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模糊的绿色影子,以及父亲那扭曲的,带着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或许还有瞬间悔恨的脸。
然后,世界的声音消失了。
他仿佛看到霍格沃茨的走廊,看到雷古勒斯在魁地奇球场边安静看书的身影,看到罗斯林恩和西弗勒斯在图书馆角落低声讨论……
最后,是毕业晚宴上,雷古勒斯塞给他那个小盒子时,冰凉的手指和躲闪的眼神。
因为那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开那个盒子……
绿色的光芒,瞬间就吞噬了他的一切。
安菲斯·莱特曼尔倒了下去,脸上残留着一丝对无辜生命保护后的释然,以及巨大的,无法再查看那盒中之物的遗憾。
他甚至至死都不知道,那个他推开的女孩,那个他下意识保护了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是否在未来还会记得曾有一个陌生的哥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选择了她。
——雷古勒斯视角、七天后、某处阴冷山洞——
冰冷、黑暗、绝望的空气几乎凝成实质,压迫着雷古勒斯·布莱克的每一寸呼吸。
山洞深处,巨大的黑色湖泊死寂无声,散发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湖心小岛上,那个散发着邪恶光芒的挂坠盒,就如同恶魔的心脏般缓缓搏动。
雷古勒斯的脸色已然惨白如纸,比在霍格沃茨时更加消瘦,眼下的青黑几乎浓得化不开。
他刚刚亲眼目睹了忠诚的家养小精灵被拖入湖底,遭受阴尸折磨的痛苦场景,那是为了复制黑魔王取走魂器时所做的步骤。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要让他窒息,但他不能退缩。
安菲斯的死讯,像最后一根稻草,几乎彻底的压垮了他早已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
那个笑容爽朗,总是试图将他拉出忧郁的少年,竟会死得比他还早,还……如此荒谬而悲惨。
那天的葬礼,他根本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戴着兜帽站在人群边缘。
看着那具冰冷的棺木,看着那些虚伪的纯血面孔,看着安菲斯那被诛杀的父亲一家……还有西弗勒斯那同样冰冷、却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眼神。
他知道,西弗勒斯大概是看出来了。
看出了他对安菲斯那份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感情。
但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安菲斯死了,死于家族倾轧,死于纯血理念的悲剧,死于这个越来越疯狂的世界。
而他自己,也深陷食死徒的泥沼,被迫执行着越来越黑暗的任务,并亲眼见证了黑魔王蜕化后的残暴与不可理喻。
那个他曾经以为能赋予布莱克家族荣耀的主人,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沉迷于永生,灵魂破碎的怪物。
尤其是最近一次集会,黑魔王的状态愈发癫狂,喜怒无常,对追随者的折磨更是变本加厉。
雷古勒斯恐惧地意识到,布莱克家族所谓的荣耀,最终只会导向毁灭。他甚至无法保护自己的家人。
母亲的日益偏执,还有那个离家已久,大概再也不会再回来的哥哥……
他低着头,看着手中被称作魂器的东西,它是藏匿在黑湖深处的邪恶造物,也是黑魔王力量的根源,是他永生的钥匙,更是他疯狂与残暴的证明。
而现在,摧毁它,必须要有人来摧毁它。
而那个人描述的需要喝干的魔药盆……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极致的痛苦,燃烧般的渴求……那是致命的陷阱。
雷古勒斯颤抖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模一样的挂坠盒复制品,又看了一眼手中那张写着“致黑魔王”的纸条。
这是他最后的反抗,微乎其微,但必须去做。
他忽然想起了安菲斯,如果他在,大概会反对这种毫无生还可能的牺牲吧?
那个总是带着点阳光气息,却又被迫成长,最终死于命运的家伙……
但是,他不在了。
最终,雷古勒斯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悲凉。
只见他毅然决然的拿出水晶杯,开始一勺一勺地舀起盆中散发着诡异绿光的魔药,仰头喝下。
为了家族那早已蒙尘的荣耀?
不。
为了纯血统的可笑理想?
不。
或许,只是为了向那个害死安菲斯,也将所有人拖入深渊的那个疯子证明,并非所有人都会屈服于他的淫威。
也可能,他只是为了……赎罪。
为自己曾经的怯懦和摇摆。
不知多久的等待,一股难以形容的痛苦瞬间席卷了雷古勒斯。
仿佛内脏被撕裂,喉咙被灼烧,无尽的干渴和恐怖的幻象疯狂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几乎要疯狂,呕吐的欲望和撕裂灵魂的痛楚交织,但他依旧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强迫自己一勺接一勺地继续喝了下去。
无论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反抗,或是为了那个再也无法见到的人……他必须完成。
终于,魔药见底。
雷古勒斯瘫倒在地,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而剧烈抽搐,意识几乎涣散。
视野模糊,耳边是嗡嗡的鸣响和湖水冰冷的潮气。
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和清明,颤抖着手,将那个精心仿制的假挂坠盒放入空盆中,换走了那个真的,散发着浓郁邪恶与不祥气息的斯莱特林挂坠盒魂器。
冰冷的金属触感入手刺骨,仿佛有无数恶毒的念头顺着指尖钻入体内。
他紧紧攥着它,仿佛攥着的不是一件死物,而是他全部的抗争与绝望。
就在这时,漆黑的、死寂的湖面开始翻涌。
苍白、浮肿、没有生命气息的手掌无声无息地探出水面,抓向岸边。
阴尸被活人的气息和魔药的扰动惊醒,它们从永恒的沉眠中苏醒,渴望着将生者拖入它们的行列。
雷古勒斯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剧烈的痛苦和魔药的效力几乎抽干了他全部的魔力,幻影移形已是奢望。
更何况,他不能让黑魔王有任何可能察觉魂器被调包后,追踪到克利切。
家养小精灵必须带着真挂坠盒安全离开,这是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他看了一眼来时的路,那条小船静静泊在远处,又看向那无尽蔓延的,吞噬光线的漆黑湖水。
然后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对最先靠近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阴尸举起了魔杖。
一道微弱的红光射出,并非强大的攻击咒语,更像是一个挑衅,一个吸引。
“来吧……”
他嘶哑地低语,声音微弱得几乎被湖水声掩盖,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解脱的平静。
更多的阴尸被吸引了过来,它们僵硬地,无声地围拢过来。
冰冷的、无数的手抓住了他的袍角、手臂、头发……
令他只觉刺骨的寒意透过布料渗入皮肤,带着死亡的气息。
最终,他没有再挣扎,而是任由那些冰冷的力量将他拖离地面,拖向漆黑的湖心。
湖水淹没了他的脚踝、小腿、腰际……
刺骨的寒冷瞬间将他包裹,湖水涌入他的口鼻,带来窒息的痛苦。
不出片刻,他的意识就在冰冷的黑暗和窒息的痛苦中,迅速模糊了起来。
他似乎还有很多东西没完成,可即便遗憾……他也做不了什么,甚至他并不后悔自己今日的做法,即便再来一次,即便知道过程依旧痛苦,他也还是会按部就班的再来一次。
直到,黑暗彻底吞噬了他的一切感知。
雷古勒斯·布莱克也带着一个足以颠覆伏地魔永生计划的秘密,和他至死都未曾宣之于口的、无望的暗恋,沉入了冰冷漆黑的湖底。
他的死亡,被食死徒内部轻描淡写地归结为“任务失败,失踪,推定死亡”,成了一个被魔法誓言严密封锁的,微不足道的注脚。
而他的牺牲,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无人知晓,就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未能激起丝毫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