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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利俄斯-普莱姆的下巢深渊,连绝望都带着放射性尘埃的呛人味道。张远蜷缩在“破烂王座”角落,看着瓦尔科枯瘦的手指划过虚空星图全息投影的残影,那些闪烁的航线在锈蚀的金属舱壁上明灭不定。

“蠢小子,看好了!这是曼德维尔点,逃命的时候,船要是跳歪了……”老行商浪人灌下一口浑浊的“锈泪”,刺鼻的工业酒精味弥漫开来,他猛地咳嗽起来,脖颈上青筋暴凸,“……咳…咳……歪了,你就等着被亚空间恶魔当点心嚼吧!”

张远默默递过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换来一声不耐烦的嘟囔:“用不着!管好你自己!低哥特语学利索了吗?别哪天让绿皮剁了,到黄金王座跟前连句祷词都念不全!”那件曾经象征无上荣耀、如今爬满虫蛀的深红貂皮大衣裹在老人嶙峋的肩头,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掉着碎屑。

外面,永不停歇的震颤从头顶轰隆压下,那是中层工厂带巨型机械的咆哮,混杂着绿皮战吼的沉闷回音,如同这颗垂死星球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近。绿皮来了。它们从星球深处涌出,像一场无法遏制的瘟疫,吞噬着本就贫瘠的地表。下巢的通道一条条被污浊的绿潮淹没,幸存者的据点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逐一熄灭。每一次剧烈的震动传来,瓦尔科那只镶嵌着黯淡水晶的机械义眼“航路”就会神经质地抽搐几下。

终于,连“破烂王座”那扇由废弃虚空舰舱门改装的闸门,也在一次山崩地裂般的撞击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

“走!”瓦尔科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铁,干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枯瘦如柴的手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狠狠将张远推向舱壁一条锈迹斑斑、几乎被油污淹没的狭窄维修管道。他的动作快得惊人,一把扯下脖子上那根油腻的项链——链坠是一个小巧、布满赎罪经文的防辐射合金盒。冰冷的金属猛地塞进张远怀里,砸得他胸口生疼。

“拿着这个!别回头!沿着这条管子,往…往‘老污水泵站’方向爬!那里…可能有路!”瓦尔科急促地喘息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张远,里面翻涌着张远从未见过的、复杂得令人心碎的情绪。那眼神里没有往日的刻薄与嘲弄,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近乎燃烧的东西。

“瓦尔科!”张远喉咙发紧,想抓住老人那件虫蛀的貂皮大衣袖口。

“滚!”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劈头盖脸砸来。老人猛地转身,抄起那把枪管镶嵌水晶、哑火率奇高的改装激光手枪“最后笑言”。他枯瘦的身影在剧烈摇晃的昏暗灯光下,竟莫名地高大起来,像一尊即将倾塌、却仍要刺破腐朽穹顶的古老雕像。他不再看张远,只是朝着那扇被砸得向内凸起、发出刺耳呻吟的舱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那声音带着一种行商浪人特有的、濒临疯狂的韵律,混杂着张远听不懂的、粗粝刺耳的兽人俚语。

“来啊!你们这些没脑子的绿渣滓!尝尝朗费罗家‘最后笑言’的滋味!老子值钱得很!值一艘虚空舰!来追啊!”

“砰!”一声沉闷的、算不上响亮的枪响。没有激光束射出。哑火。

“操!”瓦尔科咒骂着,狠狠拍了一下枪身,再次扣动扳机。

“砰!”又是一声哑火的闷响。

“哈哈哈!连它也嘲笑老子?那就来试试这个!”狂笑声中,他猛地掀开角落里一个蒙尘的金属箱盖,露出里面几根闪烁着危险绿光的、粗如手臂的金属管——未爆的绿皮辐射爆弹!他枯瘦的手抓起一根,毫不犹豫地启动了某个简陋的引爆装置,刺目的红光开始急促闪烁。

“跑啊!你这蠢货!!”他背对着管道,发出了生命最后时刻的咆哮。

张远的视野瞬间被泪水模糊。他最后看到的,是老人挺直的、裹在破旧貂皮里的脊背,面对着那扇在巨大撞击下轰然向内爆裂的舱门,以及门外汹涌而入、带着硫磺与腐肉恶臭的庞大绿色阴影。绝望的嘶吼、绿皮兴奋的咆哮、金属撕裂的尖啸、还有那根辐射爆弹计时器越来越急促的“滴滴”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序曲。

他猛地转身,手脚并用地钻进冰冷、油腻、充满铁锈味的狭窄管道。身后,那扇被攻破的舱门方向,一道刺得人眼睛剧痛的惨绿色光芒猛地膨胀开来,瞬间吞噬了所有的声音。紧接着,是沉闷到足以震碎内脏的爆炸冲击波,狠狠撞在管道壁上。

张远死死咬住嘴唇,咸腥的血味在嘴里弥漫。他没有回头,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黑暗深处那点瓦尔科指明的、微乎其微的“可能”爬去。泪水混合着管道壁上蹭下的污垢,在他脸上冲出两道肮脏的痕迹。熟悉的、刀子嘴豆腐心的庇护,没了。那个骂骂咧咧却教他认星图、教他低哥特语、用“锈泪”掩盖灵能幻痛的长辈,用最惨烈的方式,为他这个异乡人,撕开了一条通往未知的缝隙。

管道尽头,是彻底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寂静。爆炸的余波似乎被厚重的金属和岩层隔绝了。张远瘫坐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背靠着粗糙的管壁,怀里紧紧攥着那个冰冷的金属小盒,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黑暗中,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声在空洞地回响。孤独像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了他。这个世界,再一次,将他彻底遗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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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下巢的深渊里失去了意义。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张远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在冰冷、潮湿、弥漫着刺鼻化学药剂和腐烂气息的废弃通道里麻木地挪动。瓦尔科塞给他的那个冰冷小盒紧贴着他的胸口,每一次心跳都提醒着他那场惨烈的诀别。他不敢打开,仿佛那里面封存着老人最后的气息,一旦泄露,就会彻底消散。饥饿感像钝刀,反复切割着胃壁,喉咙干得如同吞下了砂纸。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的是铁锈和绝望的味道。身体的本能拖着他,沿着狭窄、堆满锈蚀管道和不明废弃物的甬道,漫无目的地向前蠕动。

前方,微弱的、摇曳的火光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还有声音。

不是绿皮那种震耳欲聋的咆哮和战吼,而是……一种压抑的、充满了原始恐惧的呜咽,混杂着令人牙酸的、某种沉重金属拖拽在粗糙地面上的摩擦声。

张远猛地停下脚步,背脊紧贴着一根冰冷的巨大管道。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

眼前是一小片稍微开阔的废弃管道交汇点,中央燃烧着一小堆用破烂布料和木屑点起的、冒着黑烟的火堆。火光勉强照亮了周围几个蜷缩在阴影里的人影——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脸上只有麻木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们惊恐的视线,全部聚焦在火堆的另一边。

一个高大的绿皮小子。

它穿着胡乱拼凑的破烂金属片甲,裸露的绿色皮肤上布满污垢和疤痕。一只浑浊的黄色小眼睛里闪烁着残忍的兴奋光芒。它咧着大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低沉笑声。它粗糙的大手里,正拖拽着一把锈迹斑斑、刃口崩裂的大砍刀。刀尖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刮擦,发出刺耳的“滋啦”声,每一次摩擦都让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影剧烈地颤抖一下。

在绿皮小子身前几步远的地方,一个瘦小的身影被它巨大的阴影完全笼罩。那是个小男孩,最多七八岁,破旧的单衣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他跌坐在地上,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泪水在污垢中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他徒劳地向后挪蹭着,后背死死抵住冰冷坚硬的墙壁,退无可退。

绿皮小子似乎很享受这种玩弄猎物的过程。它故意放慢动作,高高举起了那把沉重的砍刀,刀身在摇曳的火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它喉咙里的“咯咯”声变成了兴奋的低吼,似乎在倒数着挥落的瞬间。角落里,一个妇人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濒死的呜咽。

时间仿佛凝固了。

张远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他的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眩晕。瓦尔科被绿色狂潮淹没的背影,那刺目的惨绿爆炸光芒,再一次撕裂了他的脑海。冰冷的恐惧像毒蛇,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后跟却踢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那是一个巨大的、扭曲变形的金属构件,像是某个巨型机械上被暴力拆解下来的舱门碎片。它的材质很奇特,入手冰凉,却轻得不可思议,仿佛一大片厚实的塑料板。边缘锋利,布满撞击和锈蚀的痕迹。

逃?像老鼠一样钻进更深的黑暗里?等待他的,无非是另一种死法——饿死,渴死,或者被下一波绿皮搜出来撕碎。

还是……

那个小男孩绝望的、无声的泪眼,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张远的灵魂上。他仿佛看到瓦尔科最后看向他的眼神,那里面燃烧的东西,此刻在他心底轰然炸开。

“操!”一声低吼从张远紧咬的牙关中迸出,带着血沫的腥气。不是愤怒,不是勇气,而是被逼到绝境、退无可退的困兽发出的、最原始的嘶鸣。

他猛地弯腰,双手死死攥住了那块巨大“门板”边缘相对厚实的地方。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里充满了下巢深渊特有的、混合着铁锈、机油、霉菌和绝望的污浊味道。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像抡起一块巨大的塑料广告牌一样,将这片奇特的合金门板从阴影中拖拽出来!刺耳的摩擦声瞬间撕裂了压抑的死寂。

“哇啊啊啊——!”

那绿皮小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惊动,猛地转过头。当它看到张远——一个瘦弱、穿着破烂陌生服装、脸上还带着污迹和泪痕的人类,正拖着一块巨大却轻飘飘的“盾牌”冲出来时,那只浑浊的赤眼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爆发出更加浓烈、几乎要沸腾的轻蔑和狂喜!一个送上门的新玩具!它甚至暂时放过了地上的小男孩,兴奋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咆哮,巨大的脚掌重重踏地,调整方向,拖着砍刀,像一辆失控的绿色战车,迎着张远猛冲过来!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面灰尘簌簌落下。

十米…八米…五米!

绿皮小子身上那股浓烈的体臭和血腥味已经扑面而来,它狰狞的面孔在张远眼中急速放大,獠牙上甚至挂着不明的肉屑。那把锈迹斑斑的砍刀带着恶风,高高扬起!

就是现在!

张远眼中只剩下那柄即将落下的屠刀,以及屠刀阴影下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被彻底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咆哮,如同瓦尔科最后的怒吼在灵魂深处回荡:

‘wAAAGh!!!’

他不再把这轻飘飘的门板当作盾牌格挡。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块边缘锋利、轻若无物的巨大合金片,如同挥舞一面旗帜,又如同抡起一根稻草,朝着绿皮小子那颗丑陋的绿色头颅,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由下而上,斜斜地、狂野地撩了过去!动作笨拙得像个第一次拿起球拍的孩子,却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歇斯底里的疯狂!

没有技巧,没有章法,只有倾注了全部生命重量的、孤注一掷的挥击!

“呜——!”

门板撕裂空气,发出沉闷怪异的呼啸。

冲在最前面的绿皮小子,那只浑浊的黄眼里,所有的轻蔑和狂喜,在张远挥动门板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扭曲、碎裂!那是什么?那轻飘飘的东西……在它眼中,在它那被“waaagh!”能量浸染的简单感知里,骤然变了!

那不再是一片边缘锋利的垃圾合金板。

那是一片遮天蔽日的、燃烧着毁灭烈焰的巨刃!它通体闪烁着比恒星核心还要刺眼的光芒,刃口流淌着熔化的金属,散发出一种令它灵魂深处都在颤栗的、来自远古的恐怖威压!那巨刃挥动的轨迹,仿佛要将空间都撕裂,将它连同这片肮脏的下巢一起彻底蒸发!

纯粹的、压倒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它简单的大脑!它那高高举起的砍刀僵在了半空,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它想躲,想格挡,但身体却被那恐怖的幻象震慑得动弹不得!那是一种超越了物理攻击、直抵灵魂的、对不可名状之毁灭的终极畏惧!

“嗷——!!!”

一声短促的、充满了极致惊恐的尖啸,刚冲出绿皮的喉咙,就被硬生生截断!

“噗嗤——!”

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只有一种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湿漉漉的撕裂声,像一块浸透了水的厚皮革被蛮力撕开。

在张远手中轻飘飘的合金门板边缘,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油脂,毫无阻碍地没入了绿皮小子粗壮的脖颈!没有想象中的反震巨力传来,只有一种切入某种韧性物质的滞涩感顺着门板传递到手臂。

腥臭、粘稠、闪烁着诡异荧光的黄色血液,如同炸裂的水管,狂喷而出!溅了张远满头满脸,滚烫的液体带着浓烈的铁锈和腐败气味。绿皮小子那颗狰狞的头颅,在血液喷泉的冲击下,斜斜地飞了出去,撞在远处的管道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黄浊的眼睛还圆睁着,凝固着临死前那无法理解的、极致的恐惧。巨大的无头躯体在原地僵硬地晃了晃,如同被砍倒的朽木,轰然砸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角落里蜷缩的幸存者们,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眼前这荒诞恐怖的一幕:一个瘦弱的人类,用一块看起来像巨大垃圾的板子,像拍苍蝇一样,轻描淡写地……拍飞了一个绿皮的头?!那喷涌的黄血,那倒下的无头躯体,都真实得刺眼,却又荒诞得如同最疯狂的噩梦。

张远自己也愣住了。他保持着挥击结束的姿势,双手还死死攥着那块巨大的合金门板。门板上只沾了几滴粘稠的黄绿色血液,轻飘飘的,仿佛刚才那恐怖的斩首一击只是幻觉。脸上温热的、散发着恶臭的绿皮血提醒着他,这不是梦。成功了?这轻飘飘的东西……真的砍掉了绿皮的脑袋?是因为那绿皮被吓傻了,自己撞上来的?还是……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远处——通道更深处的黑暗中,影影绰绰地晃动着更多的绿色身影。几个听到同伴短促惨叫的绿皮小子正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当它们的视线穿过昏暗的光线,落在张远身上,落在他手中那块沾着黄色血迹、巨大得夸张的“门板”,以及地上同伴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无头尸体时……

“哇——!” “搞毛在上!那啥玩意儿?!” “大!好大!好闪!” “他……他砍了碎骨渣!”

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惊呼在绿皮中炸开。它们简单的大脑瞬间被眼前极具冲击力的画面点燃:一个人类!一个瘦弱的人类!挥舞着一把比兽人老大武器还要巨大、还要闪亮(在它们眼中)的可怕巨剑!瞬间就剁掉了它们同伴的脑袋!那剑身上闪烁的光辉(或许是油污的反光),那巨大的尺寸带来的压迫感(纯粹视觉冲击),无不完美契合了绿皮对“最牛逼武器”的终极想象!

“wAAAGh——!!!”

恐惧如同电流,瞬间在几个绿皮小子之间传递、共鸣,然后被绿皮特有的、扭曲的逻辑点燃、引爆!那不是退缩的恐惧,而是面对一个“超乎想象的大只佬”和“超乎想象的闪亮大砍砍”时,被点燃的、混合着极端敬畏和极端兴奋的狂热战意!它们混乱的“waaagh!”能量场被彻底引爆了!

“冲啊!干翻那个亮闪闪的大只佬!” “为了搞毛二哥!” “抢了他的大砍砍!”

剩下的三个绿皮小子,被同伴被秒杀的恐惧和那把“巨剑”带来的狂热刺激彻底冲昏了头脑,非但没有逃跑,反而双眼赤红,喉咙里发出兴奋到变形的嘶吼,挥舞着手中破破烂烂的砍刀斧头,如同三头发狂的蛮牛,争先恐后地朝着张远猛冲过来!沉重的脚步踏得地面咚咚作响,气势惊人!

张远瞳孔骤缩!刚刚斩杀一个绿皮的“侥幸”带来的那一点点虚幻的安全感瞬间粉碎!三个!同时冲过来!那门板再大也挡不住三个方向的攻击!

退?身后是死路,还有那个吓傻了的小男孩!

“妈的!拼了!”绝望再次化为孤注一掷的疯狂,张远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双手再次死死攥住合金门板的边缘。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这块巨大、轻飘、边缘锋利的“武器”,朝着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绿皮小子,用尽全力,横着抡了过去!依旧是毫无章法的、倾尽全力的挥击!

“呜——!”

门板再次撕裂空气。

冲在最前面的绿皮小子,眼中只剩下那把在它感知里变得更加巨大、更加闪耀、刃口仿佛流淌着熔岩的恐怖巨剑!它甚至能“看到”巨剑挥动时带起的、扭曲空间的灼热风暴!极致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它,冲锋的势头不由自主地一滞,它甚至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臂格挡那根本不存在的“熔岩风暴”。

“噗嗤!”

合金门板锋利的边缘,如同切过一块松软的黄油,毫无阻碍地切开了它格挡的手臂,余势不减地斩入它覆盖着破烂护甲的胸膛!巨大的力量带着它整个身体向后飞跌出去,撞在第二个绿皮身上!

第二个绿皮被同伴的尸体撞得一个趔趄,它惊恐地看着那“熔岩巨剑”斩开同伴的身体,如同撕开一张破纸!它想后退,但身后的第三个绿皮已经嚎叫着冲了上来,把它往前顶!

“嗷!”混乱中,第二个绿皮绝望地挥出手中的斧头,试图砍向张远。

张远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求生的本能驱动着身体。他猛地一矮身,笨拙地侧身,那锈迹斑斑的斧刃带着恶风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同时,他借着下蹲的势头,双手紧握门板,由下而上,再次全力撩起!目标是第二个绿皮暴露的腰腹!

“噗!”

门板边缘精准地切入绿皮小子相对柔软的侧腰!巨大的冲击力和门板本身的锋利,几乎将它拦腰斩断!黄绿色的内脏混合着血液喷涌而出!

第三个绿皮终于冲到了张远面前!它看到了同伴被瞬间腰斩的惨状,也看到了那把近在咫尺、在它眼中燃烧着恐怖光辉的“巨剑”!极致的恐惧终于压倒了“waaagh!”的狂热!它的冲锋硬生生刹住,巨大的身体因为惯性向前踉跄,那只独眼里充满了惊骇欲绝的绝望。

“不……不要……”它喉咙里挤出含糊的、意义不明的音节,本能地想要后退。

张远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他此刻浑身浴血(绿皮的血),状若疯魔,双手握着门板,如同握着一柄开山巨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踉跄后退的绿皮小子,当头劈下!动作大开大合,充满了蛮荒的暴力感!

“给老子死!”

“呜——砰!!”

这一次,没有“噗嗤”的切割声。

合金门板那相对厚实的板面,结结实实、如同拍苍蝇一样,狠狠拍在了第三个绿皮小子那颗光秃秃的绿色脑袋上!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那绿皮小子的脑袋如同一个被重锤砸中的西瓜,瞬间向内塌陷变形!黄绿色的脑浆混合着碎裂的骨渣和污血,从它扭曲变形的眼窝、鼻孔、耳朵和咧开的大嘴里猛地喷溅出来!它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四肢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死寂。

比之前更加彻底、更加沉重的死寂,笼罩了这片废弃的管道交汇点。只有那堆劣质的火苗还在噼啪作响,映照着满地狼藉的黄绿色粘稠液体、破碎的肢体和三个彻底失去生机的绿皮尸体。

张远拄着那块巨大的合金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和铁锈味,牵扯着快要炸裂的肺部。汗水混合着脸上粘稠腥臭的绿皮血,不断滴落。双臂酸痛得几乎失去知觉,虎口因为过度用力而撕裂,渗出血丝。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视野边缘阵阵发黑,眩晕感一波波袭来。他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但双腿已经抖得像筛糠。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扭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小男孩。

小男孩依旧保持着跌坐的姿势,小脸煞白,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似乎无法理解刚刚发生的、如同神魔降临般的血腥一幕。

张远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脸上的肌肉因为脱力和血腥的刺激而僵硬无比,只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表情。他试图抬起手,想去拍拍小男孩的头,或者至少说点什么。

“别…别怕……”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刚一出口就消散在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

然而,就是这细微的动作,就是这嘶哑的、几乎听不清的话语,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死寂!

通道更深处,那些原本因为同伴瞬间全灭而陷入短暂呆滞、被恐惧攫住的其他绿皮,它们简单的大脑只捕捉到了一点:那个拿着恐怖“巨剑”的可怕人类,在杀光了靠近他的同伴后,非但没有力竭倒下,反而……反而朝着它们这边看了过来!他还动了!他是不是还想打?!那把“巨剑”是不是又要挥过来了?!

“哇啊——!跑啊!” “那大只佬还要杀!” “快跑!找老大来!”

极致的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幸存的绿皮中瞬间爆发!它们再也顾不上什么“waaagh!”的荣耀,什么“闪亮大砍砍”的诱惑。眼前这个浑身浴血、拄着巨剑(在它们眼中)的人类,已经成了比兽人老大还要恐怖的梦魇!它们发出惊恐的尖叫,丢下手中简陋的武器,如同被滚水烫到的蟑螂,争先恐后、连滚带爬地转身,朝着来时的黑暗深处亡命奔逃!沉重的脚步声杂乱无章,迅速远去,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更加浓烈的恐惧气息。

直到最后一个绿皮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甬道尽头,直到那混乱的脚步声彻底被下巢永恒的嗡鸣和滴水声吞没,张远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才猛地一松。

“哐当!”

沉重的合金门板脱手砸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张远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重重地瘫坐在地,瘫坐在那粘稠腥臭的黄绿色血泊和绿皮破碎的尸骸中间。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每一次呼气都喷出带着血腥味的白雾。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鬓角流淌下来,冲刷着脸上半干涸的血污,留下道道肮脏的痕迹。

他抬起一只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向那个依旧蜷缩在角落、吓得几乎失声的小男孩。

“……没事了……”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试图传递一点点微弱的安慰,“……它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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