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之外，风雪依旧，但天地间那股因“蚀”消散而带来的压抑感已然淡去不少。凌谕与影谕并肩而立，两人气息渊深，周身流转着同源却各有千秋的混沌清辉，仿佛两座巍然屹立的山岳。墨渊和林清瑶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欣喜与敬畏。
“老弟，你们可算出关了！”墨渊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凌谕的肩膀，又好奇地打量着气息已然大变的影谕，啧啧称奇，“乖乖，这位……影谕老弟？你这变化可真是不小！感觉跟脱胎换骨似的！”
影谕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洞府入口。他魂体深处，那被净化后的混沌本源，似乎对某个气息产生了微妙的感应。
就在这时，洞府结界光华一闪，一道倩影轻盈步出。正是妍小妤。
三个月的静修调息，逆命元婴丹的药力已被她彻底吸收融合，圣愈灵光更是与她神魂相合，圆融无碍。她此刻气息内敛，肌肤莹润生光，眼眸清澈如秋水，比之以往更多了几分出尘的灵韵与难以言喻的慈悲气质。尤其是那满头如雪的白发，非但不显苍老，反而衬得她容颜愈发清丽绝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一出关，目光便第一时间落在了凌谕和影谕身上。看到凌谕安然无恙，气息更胜往昔，她眼中顿时漾开温柔的笑意。而当她的视线转向影谕时，那笑意中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理解，甚至有一丝……仿佛看待故人般的熟稔。
“凌谕，影谕前辈，你们出关了。”妍小妤走到近前，声音轻柔，带着由衷的喜悦。
“小妤！”凌谕立刻迎上前，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体内磅礴而温和的力量，心中大定，眼中满是爱怜，“你感觉如何？圣愈之力可还稳定？”
“嗯，很好。”妍小妤甜甜一笑，反手握紧他的手，随即目光转向影谕，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探询，“影谕前辈，您……感觉怎么样？蚀气可都清除干净了？”
影谕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孩，听着她关切的问候，魂体深处泛起一丝涟漪。眼前之人，既是今世凌谕的爱侣，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他三千年前亏欠至深、魂牵梦萦的那个女孩的延续。这种复杂的关系，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略显僵硬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已无碍，多谢。”
他的反应有些疏离，但妍小妤却并不在意，反而像是理解了他的窘迫，微微一笑，目光在凌谕和影谕之间流转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凌谕，影谕前辈，”她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们。这三个月，在我静修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凌谕和影谕闻言，神色都是一凝。墨渊和林清瑶也好奇地凑近了些。
“什么事？”凌谕关切地问。
妍小妤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我……我好像能梦到……三千年前的一些事情了。”
此言一出，凌谕和影谕的身体同时微微一震！凌谕是惊讶中带着好奇，而影谕的瞳孔则是骤然收缩，灰白色的眼眸深处掀起了惊涛骇浪！三千年前……那是他心底最深的伤疤，也是最不敢触碰的禁区！
“一开始只是很模糊的片段，”妍小妤继续说着，仿佛陷入了回忆，“一片很美的、开满青色莲花的地方，还有一个……感觉很温暖、很安心的人影，但看不清样子。”
影谕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他死死地盯着妍小妤，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后来，梦境越来越清晰。”妍小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思议，“我甚至……能听到一些对话，感受到一些情绪。我看到了一个……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她穿着青色的裙子，很活泼，很爱笑……她好像……叫那个看不清样子的人‘凌谕哥哥’？”
“凌谕哥哥”这四个字，如同重锤般狠狠敲在影谕的心口！那是……那是小妤前世对他的称呼！只有她才会这么叫！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
凌谕（现世）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小妤竟然能梦到如此具体的细节。他下意识地看向影谕，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巨大震动和痛苦。
妍小妤似乎感受到了影谕的情绪波动，她的语气变得更加轻柔，带着安抚的意味：“再后来……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大概一个月前，我……我好像能在梦里，和那个女孩……也就是……三千年前的我，用神识交流了。”
“什么？！”这一次，连凌谕都忍不住惊呼出声！梦境中与前世神识交流？这简直是闻所未闻！是圣愈之力与轮回意境结合产生的奇迹？还是因为影谕这个“过去”的锚点出现，引发的因果共鸣？
影谕更是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能与……三千年前的小妤……对话？那个他以为永远失去、只能在悔恨中缅怀的女孩……她的意识碎片，竟然还以这种方式存在着？而且还与今世的小妤……相遇了？
“我们……聊了很多。”妍小妤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暖而怀念的笑容，仿佛想起了愉快的往事，“她告诉我很多……你们以前的事情。比如，凌谕前辈你第一次给她摘莲蓬，笨手笨脚地差点掉进池子里……”
影谕猛地闭上了眼睛，脸颊微微抽动。那是他记忆深处，最珍贵、也最不敢回忆的甜蜜画面之一！如今被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仿佛揭开了他结痂的伤疤，痛彻心扉，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慰藉？
“还有，”妍小妤笑着看向凌谕（现世），“她说你以前可爱吃醋了，有次一只很漂亮的仙鹤只是想靠近她一下，你就板着脸生了半天的闷气，跟现在的你简直一模一样！”
凌谕（现世）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偷偷瞄了影谕一眼，发现对方依旧闭着眼，表情痛苦，心中不禁有些五味杂陈。被“自己”的前世爆料黑历史，这感觉……真是太诡异了！
妍小妤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真诚地看向影谕：“影谕前辈，通过和‘她’的交流，我……好像更能理解你了。也明白了，当年的悲剧，并非你所愿。那只是一个……谁也无法预料和控制的意外。‘她’……从未真正怪过你。”
最后这句话，如同春风化雨，悄然浸润了影谕冰封了三千年的心湖。他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妍小妤，灰白色的眼眸中，竟隐隐有了一丝水光。从未……怪过他？那个死在他怀里的女孩……最后留下的，真的是原谅吗？
巨大的冲击和难以言喻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影谕的灵魂。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地、贪婪地看着妍小妤，仿佛想从她身上，看到那个遥远时空中的身影。
凌谕（现世）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走上前，轻轻揽住妍小妤的肩膀，对影谕说道：“过去已矣，无论是痛苦还是甜蜜，都已成为历史。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影谕，你现在获得了新生，拥有了纯粹的力量。或许……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影谕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他深深地看了妍小妤一眼，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感激，有释然，有痛苦，也有……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眷恋？他缓缓转过身，望向远方依旧苍茫的冰原，沙哑地开口，声音仿佛穿越了三千年的时光：
“开始……么？或许吧……”
洞府前，风雪呼啸，却吹不散这弥漫在三人之间，跨越了时空长河的、复杂难言的情感纠葛。而新的故事，也必将在这份独特的羁绊中，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