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账” 两个字像惊雷,“轰” 地炸在杨广和始毕可汗耳中。二人收起笑声,脸色瞬间一凝,心头同时咯噔一下 ——
杨广猛地攥紧缰绳,眼底满是错愕:“对啊!文渊那小子先前说的‘拉架钱’,咱们还没给呢!” 他本以为册封完公主,文渊看在人情面上会暂缓提这事,怎么刚定下启程长安,就急着来要账了?
始毕可汗也皱起眉,摸了摸腰间的钱袋,语气里满是疑惑:“不对啊,方才文渊明明跑在前头,怎么会突然绕到后面来要账?难道是让手下人来催了?” 他一边说,一边循着声音望去。
可看清不远处的场景时,杨广的脸 “唰” 地沉了下来,差点没把手里的马鞭捏断。只见楚宣瑞、戎陈恩和沈光三个武将骑在马上,脸红脖子粗地争执,楚宣瑞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伸到两人面前,嗓门大得能传遍半片草原。
戎陈恩涨红了脸,梗着脖子:“不就五十两嘛,回去就给,回去就给。” 沈光也在一旁帮腔,手里还攥着个空酒壶:“就是!回去给还晚了吗?”
“发昏托不过死” 楚宣瑞不依不饶,伸手就要去摸戎陈恩的钱袋,“你两个明明有钱为什么不给?想要赖账不成!”
杨广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方才的好心情全没了 —— 合着他跟始毕还在这儿紧张 “文渊要账”,结果是这三个混蛋在为赌局吵吵!始毕可汗也看傻了眼,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眼底满是哭笑不得。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随即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杨广压低声音,没好气地骂了句:“这三个混蛋,嚷嚷这么大声!”
始毕可汗也跟着叹气,语气里带着点调侃:“还好不是文渊来要账,不然咱们俩今晚怕是要头疼了。不过你这几个手下,倒比草原上的少年还爱闹。”
夜风里,三个武将的争执声还在继续,杨广和始毕可汗却也没上前制止 —— 只是想起方才自己紧张的模样,两人又忍不住对视一眼,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长安城的秋意里,已浸满了紧张的筹备气息。朱雀大街上的青石板被反复清扫,两侧坊门悬挂起新制的灯笼,皇城宫城的侍卫换岗频次加倍,连西市的商贩都在议论 —— 那场牵动隋与突厥、关乎天下走向的风云际会,即将在这里拉开帷幕。整座城池像一张绷紧的弓,从官吏到百姓,都在为这场盛会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彼时的长安城,人口分布早已形成 “南虚北实,东贵西富” 的格局。
北部靠近皇城与宫城,坊市密集,官员贵族宅邸林立,人声鼎沸;东部多是世家大族聚居地,朱门高墙,尽显华贵;西部紧邻西市,商贾云集,财货流通,一派富庶景象;唯有南部,因靠近外郭城城墙,位置偏远,坊市稀疏,人口寥寥,连坊内的屋舍都多是低矮的土坯房,条件远不及北、东、西三区。
而昌明坊,正坐落在这片 “南虚” 之地 —— 位于朱雀门街之西第二街,从北数第八坊,恰是南城偏西的位置。
追溯其历史,隋初文帝为充实城南,曾将整坊土地划拨给汉王杨谅,建造起气派的王府;可到大业年间,汉王谅谋反失败,王府被没收,转而赐给伶官,归属于家令寺管辖,从此便失了往日的荣光。
如今的昌明坊,只开东西两扇坊门,坊内一条东西横街贯穿始终,将坊市分成南北两部分。
坊西有清明渠潺潺流过,渠水虽清,却没能带活这片土地 —— 整坊面积约
平方米,看似广阔,却因近南城外郭城边缘,成了贫民杂居之所。
白日里人烟稀少,入夜后更显冷清,治安也格外松懈,坊墙上被私自凿开的宅门随处可见,却从无人纠察,只余下斑驳的墙皮,诉说着被遗忘的落寞。
这日午后,城市建设总指挥房玄龄站在昌明坊西坊门前,手里捧着一张羊皮纸地图。地图上用墨线细致标注着坊内的街道、房屋与清明渠的走向,重点区域还圈着红色印记。
他指尖沿着地图上的横街划过,目光落在坊南那片低矮的屋舍区,眉头微微蹙起,又很快舒展开 —— 改造长安城,本就是项浩大的工程,而昌明坊的 “偏” 与 “破”,恰恰成了最好的起点。
“先易后难,从昌明坊入手,既能摸索经验,又能尽快腾出安置之地。” 房玄龄对着身旁的属官缓缓说道,语气里满是笃定。
他抬头望向坊内,清明渠的水声隐约传来,远处几个孩童在横街上追逐嬉戏,虽显破败,却藏着重生的可能。随着他一声令下,长安城市改造的第一锹土,即将在这片被遗忘的坊市里落下。
秋日的阳光洒在承天门的朱红城门上,鎏金的门钉在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杜如晦负手立在承天门下, 作为此次风云际会的筹备副总指挥,他已在此站了近半个时辰,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思索,连胸腔里的气息都随着心绪起伏,刻意放缓了吐纳节奏,似在借这宫城的肃穆平复纠结。
他眼前的宫城,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在阳光下展露出威严的轮廓。整座宫城呈规整的长方形,东西绵延约 2820 米,南北纵贯约 1492 米,高墙耸峙(墙高近 10 米),墙外护城河碧波粼粼,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宫城之内,层级分明:核心宫殿区以 “大兴宫”为中心,太极殿坐落在中轴线上,殿宇巍峨,是皇帝举行登基、册封、元旦朝贺等大朝会的所在,殿外广场可容数千人,尽显帝王威仪;其北的两仪殿则稍显内敛,是皇帝日常听政的 “中朝”,案几上常堆着奏折,是处理日常政务的核心之地。
再往深处,便是皇室生活区:掖庭宫藏在西侧,朱楼绣户,是后妃与宫女居住的地方,平日里只闻环佩叮当,少见人迹;东宫则独立于宫城东侧,红墙绿瓦,既是太子的居所,也是其处理东宫事务的办公地,透着几分年轻的朝气。
此外,皇家仓库、北衙禁军的营房、管理宫廷事务的内侍省等附属设施,错落分布在宫城各处,构成了一套完整的皇家体系。
可此刻,杜如晦的心思全然不在这宫城的宏伟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脑海里反复盘旋着一个难题 —— 为筹备此次盛会,虽然早已将宫城内的皇室人员迁出。可前日却接到消息:杨广与萧皇后,将亲自出席此次会议。
“陛下与皇后亲至,那陛下的态度如何?文渊虽然告知按计划安排,可……” 杜如晦低声自语,眉头皱得更紧。若按礼制,皇帝和皇后是要住在宫城的。更棘手的是安保 —— 用陛下的禁军还是长安的民兵?
风从护城河上吹来,带着几分凉意,吹得他官袍下摆轻轻晃动。杜如晦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承天门内的宫城深处,目光渐渐坚定 —— 纠结无用,唯有尽快调整方案,既守得住礼制与安全,又能揉进去新意,让这场盛会顺利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