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世民、李靖、长孙无忌、祁东、李继忠带着始毕大可汗、阿史那咄苾,还有几名突厥将领走到文渊的营帐前时,脚步齐刷刷顿住了。
几人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 眼前这幕,比战场上任何诡谲战局都更让人震撼。
但见大隋天子杨广,竟盘腿坐在个矮木墩上,龙袍下摆随意掖在膝间,正和戎陈恩、楚宣瑞、沈光凑在一堆,旁边还挨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以及一个高鼻深目的异族男子。几人手里都捏着竹签,正飞快地往上面串着羊肉,嘴里说笑不停,杨广脸上甚至还沾了点肉末,笑得露出半排牙齿,哪有半分金銮殿上的威严?
不远处,萧皇后正和青衣、珈蓝几个姑娘围着个巨大的烤架,手里握着长杆慢悠悠转动着架上的全羊,油脂滴落火塘,溅起阵阵滋滋声,香气裹着烟火气扑面而来,她鬓边的珠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温婉得像寻常人家的主母。
而那个搅动风云的文渊,竟系着块灰布围裙,正蹲在火炉前忙得团团转,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旁边一个小丫头不时给他擦拭。而他手里颠着个黑铁大勺,锅里的菜肴腾起阵阵白雾,看得出来火候正猛。
李世民几人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惊异 —— 谁能想到,前几日还剑拔弩张的帝王、悍匪、奇人,此刻竟像一家子似的围在一处,忙着张罗一顿野炊?
始毕可汗更是目瞪口呆,望着那个串肉串的大隋皇帝,又看了看烤架边的皇后,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 这场景,比被飞艇俘虏时更让他觉得荒诞。
帐前的风带着烤肉香吹过,几人站在原地,竟一时忘了该迈哪条腿。
文渊正颠着大勺,余光瞥见帐前一群人僵立着,当即扬声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可汗,诸位将军,还有李叔、李靖大哥、长孙大哥、李二哥 —— 你们先找地方坐,我这儿还差三两个菜就齐活了!”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朝帐内喊:“芸儿,来客了,沏壶好茶来!”
这声喊把正串肉串的杨广和烤羊的萧皇后都惊动了。杨广手忙脚乱地放下手里的竹签,羊肉沫蹭在龙袍上也顾不上擦,起身便要往前迎,嘴里忙不迭地说:“几位快坐,快坐!我这手上沾着油,先去洗把手就来!”
李靖等人刚要整理衣襟行君臣礼,就听文渊那边又扬声喊道:“哎哎,都别讲究那些虚礼了!这儿不是金銮殿,诸位就行个军礼意思意思得了,省得拘着!”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李世民与李靖对视一眼,默契地抬手行了个利落的军礼;始毕可汗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依样画葫芦,只是动作里还带着几分僵硬。帐前的拘谨刹那间散了大半,连带着突厥将领们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萧皇后站在烤架旁,望着这一幕轻轻笑了 —— 文渊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倒比任何仪轨都更能拉近距离。
文渊麻利地收了灶台,又拽着杨广去帐后换了身利落便服,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主帐时,帐内众人已纷纷起身见礼,随后各自落座。
文渊在主位坐下,目光先落在始毕可汗身上,脸上带着几分坦诚的笑意:“大可汗,总算把您请到这儿了。今儿个我是东道主,索性就由我先说几句。有啥不周到的,还请大可汗多担待。”
他顿了顿,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了敲,声音忽然沉了几分:“实话说,今儿这酒局,说起来也算场‘鸿门宴’—— 但我这鸿门宴,帐外没藏刀斧手,更不会动粗。我只想跟各位好好聊聊‘钱’的事,而且得在开宴前把话说透了。”
帐内霎时静了下来,连始毕可汗都抬眼看向他,眼里带着探究。 文渊环视一周,继续说道:“这次的乱子,说白了就是二位(他朝杨广和始毕各瞥了一眼)起了冲突,我是不请自来的拉架人。可这架不好拉啊,软的磨破嘴皮也没用,只能来硬的 —— 想让人乖乖坐到谈判桌前,总得先把他打服了,是不是?”
“所以啊!我算是绑架了大隋皇帝,打服了突厥可汗。才把二位拉到我这大帐来。”
他这话够直接,杨广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始毕可汗喉结动了动,却没反驳。帐内的气氛算不上轻松,却因这直白的开场白,少了几分暗藏的机锋,多了几分摊开说的实在。
见帐内无人接话,文渊索性往前倾了倾身,声音亮堂起来:“今儿要谈的,就一个字 ——‘钱’。”
他环视一周,指尖在案几上敲了敲,继续道:“我这拉架的,可不是空着手来的。飞艇、弹药、人手…… 桩桩件件都花了血本。这钱不能让我白填进去,得由你们二位当事人来出。”
说罢,他压根没看杨广和始毕脸上的神色,一挥手站起身:“行了,正事先说到这儿。我这儿有个大致方案,你们俩回头自己核计核计,具体赔多少,咱另约时间细谈。眼下先不说这些,好酒好菜都备着了,敞开了吃!”
文渊说着,便引着众人往帐外走。 帐外早已收拾妥当:两排矮几顺着空地排开,凳脚陷在软草里,案上摆着陶碗陶碟,烤得油亮的全羊正架在炭火上,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文渊扬声招呼:“都随意坐,别论什么身份官位!侍卫们除了值守的,也都过来搭个座,热闹热闹!”
始毕可汗瞅着这阵仗,又朝杨广投去个询问的眼神 —— 这般君臣不分、胡汉杂坐,当真合适? 杨广嘴角扯了扯,带着点哭笑不得:“这几日跟他混下来,早习惯了他这不管不顾的性子。咱们就是不乐意,他也未必听。坐吧。”
说着,虚虚往面前的矮凳指了指。 两人也不再客套,挨着坐下了。
文渊吩咐芸儿照应大多坐着侍卫的一排;让白知夏照应杨广坐的这一排。
始毕偷眼瞧着杨广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便服,又看了看远处正给众人分酒的文渊,忽然觉得,这场面虽荒唐,却比刀光剑影的对峙,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