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葬剑渊的瞬间,仿佛一步从阳间跨入了阴曹地府。
外界的风声、光线、乃至天地灵气,在这里戛然而止,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暴戾的力量所取代。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金属腥气与万年不散的怨念,视线所及,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唯有无数残破的、锈迹斑斑的、或是依旧闪烁着幽光的古剑,如同墓碑般,密密麻麻地插在漆黑的大地之上,一直蔓延向深渊的更深处。
这里的剑意,不再是剑无痕那般纯粹通明,而是充满了杀戮、憎恨、不甘、疯狂、绝望……种种负面情绪交织混杂,形成一股股无形的精神风暴,疯狂冲击着闯入者的神魂。寻常修士在此,不需片刻,便会被这无尽的凶戾剑意侵蚀,要么心神崩溃,要么被同化为只知杀戮的剑魔。
林荒周身混沌之气自然流转,如同最坚韧的屏障,将那无形的精神风暴与凶戾剑意隔绝在外。混沌包容万物,亦能化解万邪,这些负面情绪与剑意,对他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甚至被他悄然吸收、炼化,转化为滋养混沌的微弱养分。
他目光如电,扫视着这片死寂而危险的深渊。脚下的大地并非泥土,而是由无数剑器碎片与不知名生物的骨骸混合凝固而成,坚硬如铁,踩上去发出铿锵之声。四周寂静得可怕,唯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是风声还是剑鸣的诡异呜咽。
根据那丝因果联系与前世记忆碎片的指引,他朝着戾气最重、剑意最凶的核心区域走去。
越往深处,插在地上的剑器便越是完整,散发出的气息也越是强大与邪恶。有些剑器甚至仿佛拥有生命,在林荒经过时,会微微震颤,发出威胁性的低鸣,或是骤然爆发出凌厉的剑气偷袭!
嗤!
一道漆黑如墨、带着腐蚀神魂力量的剑气,悄无声息地从侧面一座剑冢后射出,直取林荒太阳穴!
林荒头也未回,只是并指如刀,随意向后一划。灰蒙蒙的混沌之气掠过,那道歹毒的剑气如同冰雪消融,瞬间湮灭,连带着那座剑冢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剑器哀鸣,随即彻底沉寂。
他继续前行,步伐不疾不徐。这些零散的攻击,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反而像是在为他扫清道路,震慑着其他蠢蠢欲动的凶剑。
然而,葬剑渊能被列为禁地,绝非仅此而已。
当他深入到一定程度时,前方的景象陡然一变。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出现在眼前,空地中央,并非插着剑器,而是矗立着九根粗大的、布满剑痕的暗红色石柱!石柱按照某种玄奥的阵势排列,隐隐构成一个封印。
而在九根石柱的中心,悬浮着一柄剑。
那是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剑身狭长,呈现一种暗沉的血色,仿佛饮尽了亿万生灵的鲜血。剑格处镶嵌着一颗浑浊的、如同眼珠般的黑色宝石,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怨毒与冰冷。剑身之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正在微微搏动,仿佛拥有生命。
无咎剑!
林荒的目光瞬间锁定在这柄凶剑之上!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与刺痛感同时涌上心头!前世手持此剑,弑杀恩师的画面碎片再次闪过脑海,带来一阵剧烈的神魂悸动。
与此同时,那悬浮的无咎剑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到来,剑身猛地一震!嗡——!一股远比周围所有凶剑加起来还要恐怖、还要纯粹的凶煞戾气,如同实质的黑色风暴,轰然爆发,席卷整个空地!
“吼——!”
仿佛有亿万冤魂在同时咆哮!那凶煞戾气化作无数狰狞的鬼影、扭曲的魔物,张牙舞爪地朝着林荒扑来!更有一股冰冷、邪恶、充满了毁灭与背叛意志的剑意,如同无形的毒针,直接刺向林荒的识海核心!
这不仅仅是能量的攻击,更是直指道心与本源的侵蚀!无咎剑灵,那源自剑帝恶念的化身,在试图污染、掌控林荒!
“哼!一把弑主凶器,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林荒眼中寒光爆射,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恐怖的凶煞风暴,一步踏出!
混沌领域,开!
灰蒙蒙的领域以他为中心悍然扩张,与那黑色的凶煞风暴狠狠撞在一起!没有巨响,只有两种截然不同、却都蕴含着极致毁灭与负面力量的气息在疯狂对冲、侵蚀、湮灭!
混沌演化万物,亦能归寂万物!那无尽的凶煞戾气与冤魂魔影,在闯入混沌领域的瞬间,便被那无所不包、无所不化的混沌之气迅速分解、同化!它们的怨念,它们的疯狂,它们的毁灭意志,都成为了混沌领域成长的养料!
而那道直刺识海的邪恶剑意,则被林荒识海中那盏青铜古灯散发的往生之光牢牢挡住,灯焰摇曳,将那充满背叛与毁灭的意念一点点净化、驱散!
“不够!还不够!”林荒声音冰冷,体内初步融合的六大本源之力轰然运转,尤其是那属于剑帝的一丝本源,被他刻意激发,散发出与无咎剑同源却又更加高贵、更加本初的气息!
他伸出右手,掌心之中,混沌之气凝聚,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灰色大手,无视那肆虐的凶煞风暴,直接抓向那九根石柱中央的无咎剑!
“归来!”
他一声低喝,声音中蕴含着不容抗拒的意志,既是命令,也是召唤!
无咎剑剧烈震颤,剑身上的血色纹路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那颗浑浊的黑色“眼珠”死死盯着林荒,传递出混乱、抗拒、暴戾,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与恐惧的意念!
它认出了林荒,认出了这具身体灵魂深处,那属于它昔日主人的本源气息!但如今的林荒,已非前世那个被它弑杀的“冰极圣帝”,而是更加恐怖、更加不可测的混沌之子!
“嗡——!”
无咎剑发出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剑鸣,剑身之上,那暗沉的血色骤然变得鲜亮欲滴,仿佛刚刚饮饱了鲜血!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斩断因果、破灭轮回的猩红剑气,自剑尖爆发,悍然斩向林荒抓来的混沌大手!
这一剑,蕴含了无咎剑积累了无数岁月的凶煞之力,以及剑帝恶念的极致锋芒!威力之强,足以重创甚至斩杀化神修士!
面对这惊世一击,林荒眼神凝重,却毫无惧色。他心念一动,那混沌大手五指握拢,不再是抓取,而是握拳!拳锋之上,六大本源之力与混沌完美融合,演化出一片微型混沌世界生灭的景象!
拳与剑,再次碰撞!
轰——!!!!
这一次,是实打实的、法则与能量的终极对撞!
猩红剑气与混沌拳锋交击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崩碎,形成一个不断扩张的漆黑空洞!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那九根布满剑痕的暗红石柱震得裂纹遍布,摇摇欲坠!整个葬剑渊都为之剧烈震动,万剑齐喑!
僵持,仅仅持续了一瞬。
那猩红剑气虽凶戾无匹,但在包容一切、演化一切的混沌拳锋面前,终究如同无根之萍,其内的凶煞与毁灭法则被强行分解、吸纳!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崩解!
而林荒的混沌拳锋,虽也剧烈震荡,颜色黯淡了几分,却依旧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砸在了无咎剑的剑身之上!
铛——!!!
如同洪钟大吕被敲响,声音传遍整个葬剑渊!
无咎剑发出一声痛苦与不甘的哀鸣,剑身之上的血色瞬间黯淡下去,那颗黑色“眼珠”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它被这一拳硬生生从悬浮状态砸落,深深插入了下方漆黑坚硬的地面之中,只留下半截剑身在外,兀自颤抖不休。
林荒收回拳头,身形微微一晃,脸色有些苍白。硬撼无咎剑这蓄力一击,对他消耗也是不小。但他眼神依旧锐利,一步步走向那插在地上的无咎剑。
随着他的靠近,无咎剑颤抖得更加厉害,传递出的意念充满了恐惧、臣服,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扭曲的依赖。
林荒停在无咎剑前,低头俯视着这柄曾伴随他(前世)征战,又沾染了他(前世)师尊鲜血的凶剑。
他缓缓伸出手,握向了那冰冷的、布满血色纹路的剑柄。
在指尖触碰到剑柄的刹那,一股冰寒刺骨、夹杂着无尽怨念与杀戮欲望的洪流,顺着他的手臂,疯狂涌入他的体内,试图再次侵蚀他的神魂!
“冥顽不灵!”
林荒冷哼一声,混沌元婴猛然睁眼,六大本源之力如同六条怒龙,顺着经脉咆哮而出,将那入侵的凶煞之力瞬间冲垮、碾碎、吞噬!
他五指收紧,牢牢握住了无咎剑的剑柄!
“从今日起,我为你主!”
“顺我者,随我斩帝弑天,重定乾坤!”
“逆我者,便彻底湮灭,化为我道资粮!”
冰冷而霸道的声音,如同法则宣言,深深烙印在无咎剑的剑灵核心深处。
无咎剑的颤抖渐渐停止,剑身那暗沉的血色缓缓内敛,最终化为一种深沉内蕴的暗红。那颗破裂的黑色“眼珠”也彻底黯淡,仿佛陷入了沉睡。剑柄处,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顺从意念。
这柄凶名昭着的弑主之剑,在混沌之子的绝对力量与意志面前,终于……选择了臣服!
林荒手腕一抖,将无咎剑从地上拔出。剑入手,一股血脉相连、如臂指使的感觉油然而生。他能感觉到,剑身之内,那属于剑帝的恶念本源与浩瀚剑元,正如同温顺的羔羊,等待着他的汲取与炼化。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剑冢之行,目的已达。
接下来,便是消化所得,然后……去找那位“炎帝圣子”,完成第二卷最后的乐章!
他持剑而立,目光仿佛穿透了葬剑渊的层层黑暗,望向了炎帝学宫的方向。
风暴,将因他手中的剑,再次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