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被沈夫人邀请来的练舞大家，沈玉瑶心中的焦虑已经达到了顶峰。
小禾看着沈玉瑶那张流脓不止的脸，忧心忡忡道：“小姐，您脸上的伤更重了。这面具还要戴吗？不如……跟夫人说一声，还是不出去了吧？”
“不行！”
沈玉瑶厉声打断，“母亲特意请来的乐师，我岂能怠慢？”
“那……那用面纱？”小禾再次提议。
“面纱？”沈玉瑶迟疑了一瞬，随后又怒道：“面纱不行，万一跳舞的过程中，面纱掉了，那我的脸岂不就暴露了？”
“必须戴面具才行。”
说着，沈玉瑶打开装着面具的匣子。
看着两张面具，沈玉瑶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拿起了那张已经损坏了的。
但就在沈玉瑶拿着面具往脸上贴时，却听见一声细响，那面具竟在她指间寸寸碎裂。
沈玉瑶盯着手中破碎的假皮，表情瞬间就变了：“怎么会这样？我的面具怎么突然就碎了，这才用了两次……怎么就坏了？这好不容易做出的面具，怎么这么不耐用？”
小禾看着这一幕更加惊慌了，“那小姐，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母亲请的乐师快来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至于这面具……再做一个就是了。”
沈玉瑶表面上虽然努力维持着冷静淡定，但拿出最后一张面具的时候，沈玉瑶的手却是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没事的，不会暴露的，如今我已经学会制作人皮面具了，只要……我找机会做更多的人皮面具，我就绝对不会暴露！”
沈玉瑶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小心翼翼地鲸脂厚厚的敷在依旧红肿流脓的脸上，然后再将面具盖在脸上。
将面具联合完毕之后，沈玉瑶看着眼前这张完美无瑕的脸，她控制不住的露出笑容，“哈哈哈，这才是我沈玉瑶原本的面容。我才不是什么脸上流脓的丑八怪呢！”
小禾看着逐渐癫狂的沈玉瑶，心里的那股焦虑却是迟迟无法退去。
沈玉瑶如今看着还行，但她的内里可是还流着脓呢。
如今这脓被封死在厚厚的鲸脂以及人皮面具之中，也不知道等人皮面具脱下来的时候，沈玉瑶的脸会变成什么样子。
小禾跟以往那般，替沈玉瑶上好了妆，而沈玉瑶则戴着那张完美无瑕的人皮面具，走向练功房。
每走一步，沈玉瑶都能感觉到脸颊与面具贴合处，传来隐隐的压迫感。
而在那层薄薄的假皮之下，脓血正在不安分地涌动，仿佛下一瞬，就要破开面具流出来。
但沈玉瑶不能将面具褪下，要是沈玉瑶再闹脾气的话，沈夫人肯定不会像以往那般宠爱她了。
一进练功房，便见沈夫人正与一位身着素雅舞衣、气质清冷高华的女子交谈。
那女子约莫三十许，眉眼疏淡，身姿如柳，一举一动皆透着长年累月修炼出的优雅，此人正是以眼光挑剔、教学严苛着称的徐大家。
“女儿玉瑶见过母亲，见过大家。”
沈玉瑶装出一副乖巧得体的样子，朝着两人行礼。
见沈玉瑶乖巧听话的样子，沈夫人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介绍道：“徐大家，这便是小女玉瑶。前些日子身子不适，闭门休养，故而外面有些不堪的传言，实在是污人耳目，让您见笑了。”
徐大家清冷的目光落在沈玉瑶脸上，带着审视。
“沈小姐这张脸……”
沈玉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生怕自己被人看穿。
“倒是生的齐整。”徐大家微微颔首：“看来坊间流言确是不可尽信。。”
此话一出，沈玉瑶悄悄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瞬，沈玉瑶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只听徐大家道，“只是，这脂粉敷得也太过厚重了些。”
“年轻女子，肌肤自有光华，何须以此等俗物遮掩灵秀？”
“舞蹈之道，在于气息流转，肌骨舒展，这般浓妆艳抹，胶着皮肤，如何能淋漓尽致地展现舞姿的神韵？下次洗净面容再来吧。”
这番话若是放在平时，心高气傲的沈玉瑶定会觉得受了折辱。
但此刻，沈玉瑶却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徐大家没有看出沈玉瑶戴了面具，她只是嫌自己的妆容画的略厚了一些而已。
沈玉瑶连忙垂下眼睑，做出温顺羞怯的姿态：“徐大家教诲的是，玉瑶记下了，日后定当素面前来，还请徐大家不吝指点。”
沈夫人看着举止得体的沈玉瑶，阴郁了一整天的心总算好转了一些。
昨日，沈夫人发现自己的教育确实有问题，又被叶容音那般干脆利落的拒绝，心里又失望又无助。
可是今日，徐大家却夸自己的玉瑶长得好，这让沈夫人的心得到了些许的安慰。
瞧瞧，纵使叶容音不肯认自己，那又能如何？
自己养出的玉瑶，的的确确是会得到旁人的称赞的。
这就证明沈夫人的教育也没有那般失败，不是吗？
“玉瑶，徐大家是行家，她既这么说，你听着便是。”沈夫人语气缓和了些许，“你们开始练习吧，我就在一旁看着。”
练习刚刚开始的时候，沈玉瑶还能凭借过往的舞蹈底子，勉强跟上徐大家的节奏。
她伸展手臂，旋转腰肢，力求每一个延展、每一个回旋都符合徐大家演示的标准，不让旁人看出任何破绽。
但很快，沈玉瑶便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了。
她突然意识到了，贴了面具的自己根本就不能做剧烈动作。
如若不然，那张由鲸脂所粘贴起来的人皮面具将会皲裂。
若是一皲裂，一直藏在里面的脓水将会顺着裂缝流出来……要是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沈玉瑶根本就不敢想象那种场面。
而且还更让沈玉瑶恐惧的是，那张原本麻木的脸，突然出现了一种钻心刺骨的灼痛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烧红的烙铁在皮肉的深处反复熨烫！
更可怕的是，伴随着灼痛的，还有一阵阵万蚁钻心般的奇痒。
有那么一刹那之间，沈玉瑶觉得是不是自己在贴面具的时候没有贴好，导致有很多小蚂蚁出现在了那张面具跟自己的皮肉之间！
“嗬……”
因着脸上传来的怪异感觉，还有人皮面具的限制，沈玉瑶的舞姿不可避免地变得僵硬、迟滞。
原本流畅的云手变得如同提线木偶，就连旋转时，脚步都有些踉跄了起来。
因为疼痛与害怕的原因，沈玉瑶的额头上沁出了许多汗珠。
这些汗珠越聚越多，顺着脸颊划过鬓角，将沈玉瑶脸上脂粉上冲出一道道淡淡的痕迹。
“停！”
眼看沈玉瑶越练越差，徐大家立刻喊了停止。
“沈小姐，你的姿势怎么变形了？”
徐大家正想走过去调整沈玉瑶的动作，却忽然闻到，空气中那股越来越浓的腐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