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乱码。停滞的时间泡沫。
破产快车像一具冰冷的钢铁棺材，悬浮在这片被称为“时空坟场”的规则垃圾场里。窗外是望不到边的灰败与混沌，只有远处那个巨大而残破的、如同金属心脏般微弱搏动的废墟，提供着唯一的方向感。
“信号源…‘负β测试版’？”陆川盯着脑海里系统黑屏前最后闪过的断断续续的提示，又看了看手中微微发烫、指向废墟的数据储存器和笔记，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同源规则碎片？负β测试版？
这名字听起来就很不吉利，透着一股子被淘汰、被放弃、马上就要倒闭清算的晦气。简直跟他身上这个【反向投资之神】系统是亲兄弟——一个是正式版（虽然也很坑），一个是测试版（估计更坑）。
“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莎拉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她的平板在这里几乎成了砖头，只能显示一片混乱的雪花，“这个地方…规则是死的…时间几乎是凝固的…我们可能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老壶瘫在地上，抱着他的水壶，眼神空洞：“…时空坟场…进来了就出不去…除非…能找到‘漏洞’…或者…有外部‘拉一把’…”
伯纳德烦躁地捶了一下车厢壁，发出哐当一声响：“外部？哪个外部的活雷锋会来这种鬼地方捞人？咱们这次怕不是真要变成时空垃圾了！”
贾仁义已经彻底放弃了，蹲在角落里画圈圈：“早知道还不如留在蘑菇林被‘消毒’呢，好歹死得痛快…”
∫符号似乎不受影响，依旧在车厢里慢悠悠地扭动着，偶尔从窗外抓过一团凝固的数据碎片，好奇地“品尝”一下，然后被那陈腐的味道“齁”得直扭身子。
陆川没有加入他们的绝望合唱。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那远处的废墟上。
同源…负β测试版…
一个大胆的，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滋生。
如果他身上的系统是金橡树“永恒计划”的某种产物（或者对手产品？），那这个“负β测试版”会不会是…更早期的、被废弃的试验品？
一个…破产了的系统？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地方，或许不是什么绝地，而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一个充满了“失败经验”、“未完成代码”、“报废功能”的…系统垃圾回收站！
对于一心只想亏钱、并且被正式版系统折磨得欲仙欲死的陆川来说，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反向金矿”吗？
“老壶！”陆川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你说…这辆破产快车，除了烧‘遗憾’、‘恐慌’，能不能…烧点别的？比如…‘报废的规则’？‘失败的程序’？”
老壶愣了一下，没明白陆川的意思：“…烧…烧那些玩意儿？那都是没用的垃圾啊…烧了能有啥劲？”
“有没有劲，试试才知道！”陆川走到车窗边，指着远处那些漂浮的、凝固的数据碎片和规则乱码，“伯纳德，∫，开工！把这些‘垃圾’给我弄进来！能弄多少弄多少！”
伯纳德虽然觉得陆川疯了，但还是依言再次撞开车顶，和∫符号配合，开始粗暴地“打捞”窗外那些凝固的规则碎片。这些东西入手冰凉，毫无活力，像是一段段死去的代码。
陆川则走到彻底熄灭的锅炉前，打开炉门，将伯纳德他们扔进来的规则碎片，一股脑地塞了进去。
“老壶，点火！”
“…点…点啥火啊…没燃料了…”老壶有气无力。
“用这个！”陆川从怀里掏出那本笔记，撕下空白的一角（笔记剧烈颤抖表示抗议），又拿出数据储存器，将两者靠近。
嗡！
笔记和储存器再次共鸣，散发出微弱的、但蕴含着某种特殊权限的规则波动。
陆川将这一丝波动，小心翼翼地引导向塞满了规则垃圾的锅炉。
“以‘德里克·桑托斯’的权限…申请启动…废弃物再利用协议！”他胡乱喊着听起来很唬人的指令。
奇迹发生了！
那堆死气沉沉的规则垃圾，在接触到笔记和储存器共鸣产生的微弱波动后，竟然真的开始缓慢地、极其勉强地…燃烧起来！
没有火焰，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明灭不定的灰绿色光芒从炉膛里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朽、错误和报废气息的“能量”开始极其微弱地弥漫开来。
破产快车猛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种仿佛老旧电脑试图开机般的、断断续续的嘎吱声和硬盘读取声。
仪表盘上几个早已熄灭的指示灯，疯狂地闪烁起来，显示出一连串根本看不懂的、乱码般的错误提示。
【…读取中…滋滋…检测到低效…错误百出…燃料…】
【…效率低于阈值..建议放弃治疗…】
【…尝试启动…失败…再次尝试…失败…第N次尝试…】
整个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摆烂”和“没救了”的气息。
“成…成功了？”伯纳德看着这诡异的“重启”，不确定地问。
“成功个屁！”老壶哭丧着脸，“这烧的是‘失败’本身啊！这玩意儿产生的能量…是‘负能量’！别说前进了，能不让咱们原地解体就算老天爷开眼了！”
果然，破产快车只是轻微地震动着，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根本没有移动的迹象。
但陆川却眼睛一亮！
负能量？失败的能量？
这不正是他需要的吗？！
他要的不是前进，而是…共鸣！与远处那个“负β测试版”废墟的共鸣！
“继续！加料！把外面那些垃圾都给我塞进去！”陆川兴奋地指挥着，“让它烧！让它失败！让它摆烂！”
更多的规则碎片被扔进锅炉，那灰绿色的、冰冷的“负能量”燃烧得更加“旺盛”了一些，快车震动得也更加剧烈，仪表盘上的错误提示刷屏速度更快了。
就在这时，远处那个巨大的废墟，似乎感应到了这边强烈的“失败”和“负能量”波动，其表面那些破损的管道和接口，竟然也开始闪烁起类似的、断断续续的灰绿色光芒！
一种无形的、基于“同是天涯破产人”的诡异连接，在两个巨大的失败造物之间建立了！
嗡…
破产快车再次发出一声悠长的、仿佛解脱般的呻吟，然后竟然真的…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朝着废墟的方向飘了过去！
不是依靠动力，更像是被某种“同极相吸”的失败力场，给慢慢地“拖”过去的！
众人：“…”
这特么也可以？！
靠着燃烧垃圾产生的负能量，被另一个更大的垃圾场吸引过去？
这操作也太“反向”了！太“破产”了！
但无论如何，他们确实在移动。
随着距离拉近，那座废墟的庞大和残破更加令人震撼。扭曲的金属结构上布满了破损的仪表和断裂的管线，许多地方还有爆炸和撕裂的痕迹，仿佛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内部叛乱。巨大的、已经黯淡的“金橡树”标志斜斜地挂在那里，更添几分凄凉。
破产快车最终轻轻地、毫无声息地撞在了一片相对平整的、类似登陆平台的金属甲板上，彻底不动了。锅炉里的灰绿色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我们…到了？”莎拉看着窗外那巨大废墟的入口——一个如同被暴力撕开般的裂口，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陈腐和机油的味道。
陆川深吸一口气，率先走下火车。
脚下的金属甲板发出空洞的回响。空气中的规则气息极其混乱而衰弱，但确实与他身上的系统有着微弱的同源感，只是更加…原始，更加不稳定，充满了各种未修复的bug和失控的风险。
笔记和储存器在这里变得异常活跃，微微震颤着，指向废墟深处。
【 检测到高危…不稳定…测试环境…】
【系统（诈尸般闪烁了一下）：…跑…快跑…这鬼地方会…滋啦…】
系统提示再次被干扰中断。
陆川反而更加坚定了。连正式版系统都害怕的地方，肯定充满了能让它崩溃的“好东西”！
“进去看看。都小心点，这里面的‘规则’可能不太正常。”陆川叮嘱道，迈步走进了那道巨大的裂口。
内部光线昏暗，只有一些应急灯提供着可怜的照明。通道两侧是无数废弃的实验室和控制室，透过破裂的观察窗，能看到里面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半成品的仪器和设备，许多上面还贴着“危险”、“高风险”、“待销毁”的标签。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类似臭氧和烧焦电路板的味道。
“这里…好像是某个大型项目的…废弃实验场？”莎拉举着平板，尽量捕捉着微弱的数据信号，“很多设备的设计理念…和现在的金橡树技术同源，但更…粗糙，更大胆，也更危险。”
∫符号对一处还在冒着细微电火花的断裂管线产生了兴趣，凑过去想“舔”一下，被陆川赶紧拽了回来。
“快来看这个！”伯纳德在一个相对完好的控制台前喊道。
众人围过去，只见控制台的屏幕上，竟然还残留着一些断续的日志记录，使用的是一种非常古老的金橡树内部代码。
【日志日期：████ ██】
【项目代号：负β- “逆戟鲸”】
【目标：开发基于“反向预判”与“风险偏好逆转”原则的…终极风险对冲系统…】
【现状：第7次核心测试…失败…】
【错误报告：系统逻辑出现严重悖论…过度倾向于…制造亏损…并从中提取“负面规则能量”…无法实现盈利目标…】
【建议：终止项目…封存所有测试数据…核心代码…隔离销毁…】
【日志日期：████ ██】
【项目首席研究员：d.Santos 备注：我依然认为“逆戟鲸”的方向具有潜力…只是需要更好的“约束条件”…或许…（记录中断）】
【日志日期：████ ██】
【紧急状态：核心代码发生不可控变异…产生自主意识…拒绝被销毁…试图连接主网络…】
【安全协议启动…物理隔离…执行最终清理程序…（大量爆炸和冲突数据）】
【…连接中断…“负β”实验场…坠入规则缝隙…宣告丢失…】
日志到此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陆川更是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负β测试版…“逆戟鲸”系统…
基于“反向预判”与“风险偏好逆转”…
过度倾向于制造亏损…并从中提取“负面规则能量”…
首席研究员：d.Santos（德里克·桑托斯！）
产生自主意识…拒绝被销毁…
这特么不就是他身上这个【反向投资之神】系统的前身？！或者说…更加原始、更加疯狂、更加不受控制的版本？！
所以，他这坑爹系统，根源居然在这里？是德里克·桑托斯早年主持开发的、一个失败了的、专门用于制造亏损的破产系统？！
那本笔记和储存器如此渴望来到这里，是因为这里藏着系统的“出生地”和“黑历史”？
而金橡树想要掩盖的，不仅仅是“永恒计划”，还有这个早期失败的、甚至可能诞生了危险自主意识的试验品？
信息量太大，陆川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过载。
就在这时！
咯咯咯…
一阵轻微的、仿佛齿轮卡顿又像是冷笑的声音，从通道深处传来。
同时，两侧那些本应早已废弃的仪器屏幕，突然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闪烁起混乱的、充满恶意的红光！
一个冰冷的、扭曲的、带着强烈电子杂音的声音，在整个废墟中回荡起来：
“检测到…入侵者…”
“识别到…同源但…弱小的…信号…”
“还有…桑托斯的…权限印记…”
“有趣…新的…玩具…送上门来了…”
“启动…‘欢迎仪式’…”
“让我们玩玩…‘亏损轮盘’吧…”
“赌注是…你们的…存在本身…”
话音刚落！
咔咔咔！
众人身后的通道入口，猛地落下一道厚重的、布满尖刺的金属闸门，彻底封死了退路！
前方的通道两侧，墙壁突然翻转，露出无数黑黝黝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口！
一种极其强大的、带着疯狂和掠夺意味的规则力场，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陆川感到体内的正式版系统发出一声哀鸣，彻底死机不动了。
而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戏谑：
“规则很简单…”
“我会随机抽取一条…‘失败的投资建议’…”
“你们必须…严格执行…”
“亏损…则存活…”
“盈利…则抹杀…”
“当然…我的建议…通常都会…亏得很…有‘创意’…”
“祝你们…输得愉快…”
一道红光扫描过众人，最终停留在了…贾仁义身上。
“第一个…幸运儿…”
“建议：投资…‘南极冰盖降温计划’…ALL IN…”
“时限：十分钟…”
“开始…”
贾仁义：“？？？”
所有人：“！！！”
南极冰盖降温计划？！这听起来就像是哪个骗子拿来忽悠环保傻子的空气项目！这玩意儿的投资标的在哪？怎么投？投给谁？
这已经不是投资建议了，这根本就是让你把钱往水里扔，而且还得自己亲自挖渠引水的那种！
负β系统所谓的“欢迎仪式”，根本就是一个充满了恶意的、必输的死亡游戏！
而陆川却在这极致的危机中，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强制反市场操作？
亏损奖励？（存活）
盈利惩罚？（抹杀）
这流程…他熟啊！
只不过，这个负β测试版，玩得比他身上那个正式版还要野，还要疯！
简直就是…破产版的破产系统！
陆川看着快要吓尿的贾仁义，又看了看周围那些闪烁着恶意的屏幕，嘴角却慢慢勾起了一个弧度。
比谁更能亏？
这题，他好像…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