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远物流基地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陈明远指着监控屏幕上那辆幽灵般的无牌槽罐车,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钢钉,砸在控制室每一个人的心上:
“李经理!解释!”
基地总经理李茂才脸色由白转青,额角的汗珠滚落下来,眼神慌乱地躲闪着陈明远锐利的目光:“陈厅…这…这肯定是系统录入失误…或者…或者是临时应急调度的车辆,手续后补…”
“后补?”陈明远毫不客气地打断,手指重重敲在屏幕上那模糊但明显异常的车牌号上,“车牌伪造!调度记录空白!A3罐区装卸高危丙类液体,全程无静电防护!你告诉我这是手续后补?这是视安全为儿戏!是重大犯罪嫌疑!”
他猛地转身,对身后省厅技术骨干下令:“取样组!立刻封锁A3罐及相关管线!对该槽罐车可能接触过的所有接口、阀门、残留物进行取样!全面分析!安全处!调取该车进出基地所有路段的监控录像!一帧一帧给我查!追踪来源!基地安保部!控制昨晚当班所有调度、操作、安保人员!分开询问!我要知道这辆车是怎么进来的,谁放进来的,装了什么,又去了哪里!”
命令如同惊雷!技术组和安全处人员立刻如臂使指,雷厉风行地执行命令。控制室内气氛瞬间降到冰点。李茂才和一众高管面无人色,看着省厅的人如狼似虎般扑向核心罐区,看着安保人员开始“请”走昨晚当班人员,他们想阻拦,但在陈明远那破釜沉舟、寸步不让的强硬姿态面前,竟连开口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陈厅!您…您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李茂才声音发颤,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宏远是市里重点企业,每天进出车辆众多,难免…难免有点小疏漏…我们内部一定严肃处理…”
“疏漏?华阳化工厂几十条人命是怎么没的?就是无数个‘小疏漏’堆出来的!”陈明远猛地逼近一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燃烧着痛心疾首的怒火,声音却低沉得可怕,“李茂才!我告诉你!从现在起,宏远物流的安全,没有小事!任何‘疏漏’,都是悬在临江人民头上的刀!谁敢捂盖子,谁敢阻挠调查,我陈明远第一个办他!不信,你试试!”
那决绝的语气,那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势,彻底碾碎了李茂才最后的侥幸。他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地靠在控制台上,眼神涣散。
陈明远不再理会他,亲自带着技术组,穿上最高等级的防护服,直奔弥漫着淡淡异味的A3罐区。罐体巨大冰冷,管道纵横。技术员小心翼翼地刮取接口残留物,收集地面可疑痕迹,连接管线取样口抽取残液。每一个动作都在陈明远冷峻的目光注视下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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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公安厅刑技中心,巨大的屏幕墙上,邻省传回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空气凝重得令人窒息。
“‘黑鹰’表的黑市流通渠道摸到一点边!”一名技术警员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的兴奋,“型号确认,是mK3突击型!主要流通区域在西南边境和几个特定沿海港口的地下市场。买家鱼龙混杂,但能搞到这种货的中间商,屈指可数!我们锁定了三个最可疑的掮客!”
“殡仪馆那个火化工回忆的‘冷’有突破!”另一名警官接口,“反复心理画像和细节引导下,他回忆起其中一个接触尸体的人,右手虎口有一个非常清晰的、深色的蝎子纹身!虽然当时那人戴着手套,但蝎子尾钩的尖端从手套边缘露出来一点,被他无意中瞥到了!”
蝎子纹身!
这个极具辨识度的特征,如同黑夜中的萤火,瞬间点燃了追踪的希望!
“立刻查!全国在逃、有前科、尤其是涉及军火、安保、特殊任务背景人员,带有蝎子纹身记录的!重点比对右手虎口位置!”周正林声音斩钉截铁。
王磊站在屏幕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条信息流。蝎子纹身…黑鹰表…专业灭口…一个组织严密、背景深厚、行事狠辣的专业团伙轮廓,在迷雾中逐渐狰狞起来。这绝不是郑国栋能掌控的力量!他背后那条深水巨鳄,终于开始显露獠牙!
就在这时,周正林的加密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号码,立刻接起,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凝重。通话时间很短,周正林放下电话,快步走到王磊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
“王厅!公安部秘密渠道紧急通报!那个蝎子纹身…有匹配了!”
他调出一张加密级别极高的内部协查通报照片,上面是一个面容冷硬、眼神阴鸷的中年男人侧脸照,最醒目的是他右手虎口位置,一只栩栩如生、尾钩上翘的黑色蝎子纹身!
“代号‘毒蝎’!真名不详!国际刑警红色通缉令上榜人物!高度危险!涉嫌多起跨国暗杀、军火走私、颠覆破坏活动!有可靠情报显示,其受雇于某些跨国背景的‘特殊安保公司’!最后一次确切行踪…就在三个月前,消失于邻省!时间点…与‘刀疤强’死亡完全吻合!”
国际通缉犯!跨国安保公司!
王磊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华阳惨剧背后牵扯的水,竟然深到了如此地步!郑国栋不过是条被推到前台的杂鱼,真正搅动风云、视人命如草芥的,是盘踞在黑暗深处、能量通天的国际巨鳄!而那个神秘的“振远安防”,很可能就是其在北江省的触角和白手套!
“振远安防!”王磊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冰凌,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立刻深挖!查清其股权结构、核心人员背景、主要业务范围!特别是与境外资本、与军工领域的关联!查它承接的所有政府、大型国企安保项目!尤其是涉及华阳、恒力、北岸新区等敏感区域的项目!我要知道,这只‘蝎子’,是怎么把毒刺伸进北江的!”
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剑!整个刑技中心瞬间进入更高强度的运转状态!目标锁定——振远安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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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远物流基地。天色已近黄昏。
临时搭建的移动检测实验车内,气氛紧张。秦岚带着的省厅技术骨干(被陈明远紧急从另一处调来支援)正盯着仪器屏幕,眉头紧锁。陈明远穿着防护服站在旁边,身上沾着灰尘和油污,金丝眼镜蒙上了一层雾气,但他毫不在意,目光死死锁定着屏幕上跳动的分析曲线。
“陈厅!A3罐接口残留物和管线取样分析结果出来了!”一名技术员声音带着震惊和一丝后怕,“检测到高浓度的二甲基亚砜(dmSo)残留!还有微量…硝化甘油成分!”
硝化甘油?!
陈明远浑身一震!dmSo是工业溶剂,但硝化甘油是极度敏感的不稳定爆炸物前体!宏远物流的普通储罐里,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东西?那辆无牌槽罐车,装载的竟然是如此高危的违禁品?!
“确认吗?!”陈明远声音发紧。
“光谱特征吻合度99.8%!确认无疑!”技术员斩钉截铁。
“立刻报告王厅长!请求省厅协调公安、国安介入!这是重大危险品非法存储运输线索!”陈明远立刻下令,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宏远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这已经不仅仅是安全违规,而是涉嫌严重刑事犯罪!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一个没有储存的陌生本地号码。
陈明远心头莫名一跳,走到实验车角落,警惕地接起:“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明显处理、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声音,语速平缓,却字字如同冰锥,刺入骨髓:
“陈副厅长…宏远的沙子,不好玩。A3罐的东西…忘掉它。临江的太阳,明天照常升起。多管闲事的人…容易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电话瞬间挂断!只剩下忙音!
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陈明远握着手机,站在狭小的车厢角落,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衬!对方不仅知道他在查什么,还精准地打到了他的私人号码!这是警告!是威慑!更是宣告——他们无处不在!
车窗外的夕阳余晖透过缝隙照进来,落在陈明远苍白的脸上。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想起王磊的提醒,想起华阳的冲天大火,想起那些伤亡名单…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剧烈挣扎着,有恐惧,有退缩的本能,但最终,却被一种更强烈的、混杂着屈辱和愤怒的火焰点燃!
他猛地攥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对着早已挂断的电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低吼:
“忘掉?…华阳几十条人命…能忘吗?!”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在恐惧的余烬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困兽般的决绝光芒!他挺直脊梁,大步走出实验车,对着外面等候指令的省厅人员,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
“取样报告加密!立刻上报省厅王厅长!同时…报警!请求临江市公安局立刻派员,保护现场和取样人员!今晚…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离开基地半步!”
夕阳沉入地平线,宏远物流基地巨大的储罐群在暮色中投下狰狞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威胁的电话,如同黑暗中响起的丧钟,预示着这场围绕安全与罪恶的战争,已从暗流汹涌,骤然升级为刺刀见红的生死搏杀!陈明远站在暮色与阴影的交界处,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柄悬在头顶的、名为“振远”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