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皮子骑在王家婆婆的背上,竟是跑的出奇的快,一溜烟便窜入黑暗中,没了踪影。
“追,快追!”
李神汉大骇,没想到这突然的一幕,急忙提着灯笼追了上去,背篓里的高帽小鬼儿则是化作一缕黑气追入了黑暗之中。
本来这东西只害王家婆婆,要是被他们这一吓,跑别人家里了,那可就惹出大事了。
本来只想诈一诈这人皮,让其害怕,从而道出因果。
却没想到这人皮骑着王家婆婆直接冲了出去。
若因此真出了事,他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周深背上背篓,也是知道事态严重,脚上稳健,也是追了上去。
真惹出大事,那他怕是很难再藏在这乡野之间了。
县城里的人下来查证,找到他怕是要给他当祟除了。
心里紧张,也是不敢耽搁半分。
只是他们没有追太久,因为那人皮子很快便停了下来,对着前方一座青瓦屋子儿啊,儿啊的叫唤不停。
“咦,这是胡家大儿子家,我还以为这人皮子被你吓唬要惹乱子,没想到又是来看他的大儿子。”
周深抬头看向前方的青瓦屋子,却是脸色一变。
如果说这胡阿娘人皮上是怨气,那么这前面的屋子里,那就是死气。
浓浓的死气。
“屋子里的是胡家大儿子?”
周深疑惑的看着前方的屋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身边的李神汉。
“没错,正是这胡家大儿子,胡阿娘出去寻他遇害了,这小子却是根本没事,没多久就自己回家了。”
“回家?”
周深听着李神汉的话不禁摇头,道:“这屋子里的人,怕是死了很久了,就算回家,那也不是活人,是个死人。”
李神汉闻言却是不由笑出声来。
“哈哈哈,小神汉,说到底你还是年轻,这屋里的人是死是活,我怎么会不知道。”
“出了事我第一时间便找了这小子,活生生的,而且我让缠娃娃蹲了他很久,每日里跟往常一样,并无差别。”
“知道胡阿娘遇害的时候,这小子可是哭了好久。”
心里对于周深的位置,往下扒了扒。
周深却是轻叹一声,他作为一个死人,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屋子里的人怕是死了很久了,而且死的很惨。
想到这,他看一眼那张胡阿娘的人皮子,轻声道:“你家大郎死了,死得很惨,并且跟这王家婆婆有关,对不对。”
“所以你才回来,想害死这王家婆婆。”
他的声音刚落下,那胡阿娘的人皮便从王家婆婆那肥胖身躯上跳了下来,对着周深砰砰磕头,嘴里儿啊儿啊的叫唤,指了指自己又连连摇头。
周深知道,这是在说自己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无法陈情,并不是占他便宜。
“看一看便知道了。”
没有多余的话,周深迈步上前,一步一步的走向前方的青瓦屋子。
距离越近,那股子死气便也越重,慢慢的,像是陷入沼泽一般。
待到门前,不等周深推门,房门却是自己打开。
一个脸色红润,略微有些瘦的青年打开了房门。
“这位先生,你找谁?”
青年开口,发出清脆的声音,很是好听。
不远处的李神汉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开口道:“我就说这小子没事吧。”
周深却是围着这青年转悠了一圈,摇摇头道:“你不是胡家大儿子。”
青年一愣,眼里有光芒一闪而过,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饶有趣味的看向周深,道:“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周深却是没有理他,转身将房门大打开,一股腐臭味随即涌了出来。
那青年看着周深打开房门,那青年变得虚幻起来,脸上笑容收起,变得阴沉。
“小先生,有些事最好不管的好,这样才能长命百岁。”
说完这话,那青年嘭的化作一张燃烧的符纸落在地上。
不远处的李神汉见状,脸色苍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哪里不明白,这是有人施了障眼法,伪造出胡家大儿子还活着的假象。
之前他看到的,都是假的!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急忙起身向周深那边赶过去。
屋子里昏暗潮湿,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涌入鼻腔,李神汉即使这把年纪,什么都见过了,待见到屋子里的情形也是脸色苍白,忍不住跑到一旁干呕起来。
周深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画面,也是感觉胃里一阵翻滚。
他本应该没有这些生理反应,所以这是来自于精神上的。
屋子里昏暗,借着灯笼的火光,能看到许多破碎的锅碗瓦罐,屋子正中心摆着一个盆子,三个小碗,一个香炉。
盆子里摆着发臭发白腐烂的肉,两个碗里放着铜钱,一个碗里放着不知是肉还是什么,香炉里只剩下香灰。
看样子是在这里做了一场法事。
屋里到处都是血,地上黏糊糊的一层。
一个人的血不可能有这么多,看样子是很多人的血,或者不止人的。
胡家大儿子的尸体倒在屋子中间,他的脑后有一个很大的洞,被人掏走了脑花。
看着那脑后血肉模糊,再看桌上中间小碗里那不知是肉还是什么的东西,周深忍不住的也是一声干呕。
这是把脑仁儿掏出来摆在了桌上啊!
除此之外,胡家大儿子还被人从背后掏走了心肝。
周深找了一圈,在屋子几个墙角发现了这些东西。
如此残忍,令人发指。
心里一阵发颤,他强忍着往外走,腿都有些发抖。
来到屋外,周深慢慢的坐了下来,盯着远处出神。
眼前所见,对周深的内心来说,是无比巨大的冲击。
好像自己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了,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在这样的世道下活下去。
屋里的不是妖魔所为,明显的人为,有人在屋子里办了一场法事,借走了胡家大儿子的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神汉在一旁干呕片刻,脸色发白的回到周深旁边,声音打着颤,出声问道。
周深回过神来,努力回忆自己啃过的周物镇法,想了想,声音同样有些发颤,道:“瞧这模样,是有人以一种极为残忍的方法,借走了这胡家大郎的命。”
“借命?”
李神汉闻言脸色一变,借命这种东西,可是犯规矩的啊。
“什么人,如此大胆?”
周深回想起方才那青年,沉吟片刻,摇头道:“不知道,这人施展了障眼法,化作那胡家大郎的模样,并没有露出本来面貌。”
“不过听他的声音,却是有些官音,怕不是城里来的。”
“城里来的?”
听着这话,驼背李神汉一下子就蔫了下去,像是霜打的茄子。
“哎,城里来的那些大人,惹不得,这事……算了吧。”
“算了?”
周深一愣,看向李神汉,有些错愕,道:“断因结果,这就算了?”
李神汉长叹一声道:“你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像这等子事情都敢做的,那必定非富即贵。”
“他们做了这等子事,往上递条子,很快这事就会被平掉,不犯事儿的。”
“也就是,没有因果,因果平了。”
“这事管不了,过些日子,自己就散了,很快村子里的人,也会忘了这户人家。”
周深听着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问道:“那些断因结果,有什么用?”
李神汉愣了愣,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种事,只能支支吾吾道:“这是规矩,上面定下来的规矩。”
“犯不得。”
“哎!”
说完李神汉重重一叹,道:“俗话说得好,富人最大的财富,便是穷人。”
“这事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