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分,林枫的枕头下传来细微的震动。
他在半梦半醒间摸索到手机,屏幕贴着脸颊亮起时,蓝光刺得眼皮发疼。
\"404信号站\"的后台提示框跳得刺眼,他眯着眼睛划开,连续五天的打卡记录像串整齐的星子,四个人的头像都亮着暖黄的光——赵子轩、张野、陈默,还有他自己。
但备注栏始终空着,像四扇关着的门。
\"这帮人...\"他扯了扯被角坐起来,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上次张野说要汇报护膝换了没,陈默说要更新废话收藏夹,怎么全憋着不说?\"
话音未落,屏幕突然闪起刺目的红光。
紧急灯触发:用户\"赵子轩\"在线,位置锁定市中心三院急诊楼。
\"叮——\"
系统警报声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林枫的呼吸顿住,后颈瞬间绷直,手机差点从指缝滑下去。
他盯着\"急诊楼\"三个字看了三秒,猛地掀翻被子,套上外套时差点踩住裤脚。
\"不是测试,不是测试。\"他一边念叨一边往玄关冲,钥匙串撞在鞋柜上发出脆响。
手机自动跳转到通话界面,张野的号码刚拨出,那边就接了:\"林哥?\"
\"赵子轩亮灯了,真的。\"林枫抓着门把的手在抖,\"三院急诊,现在。\"
\"知道了!\"张野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背景里隐约有器械碰撞声,\"我刚给患者做完复健,马上到。\"
陈默的语音紧接着切进来,带着点机械音的回响:\"定位已同步,我黑进医院wiFi系统了,你们手机流量我包——\"
\"谢了。\"林枫打断他,套上运动鞋的动作快得像在跟时间赛跑,\"先别整那些,人安全最重要。\"
雨丝在楼道里织成细网。
他冲进电梯时,后颈还沾着没擦干的睡痕,却半点不觉得冷。
打车软件显示最近的车在三百米外,他直接跑下楼梯,湿冷的风灌进领口,把\"赵子轩说过的话\"吹得翻涌——
\"兄弟就是备份电源,平时各充各的电,真断电了,总得有个能接上的。\"
可现在,那个总把\"土味情话\"挂在嘴边的赵子轩,正缩在急诊室走廊的长椅上。
他的白衬衫前襟皱成一团,右手还攥着缴费单,指节泛着青。
母亲坐在旁边,哭到肩膀直颤,护士刚过来安抚过三次,现在正端着温水杯站在墙角。
手术室的红灯亮得刺眼,像团烧不尽的火。
赵子轩摸出手机,通讯录翻到\"林\"字头又划回去。
父亲倒下时他正在咖啡馆写稿,接到电话那刻钢笔尖戳破了三张稿纸。
他想发消息说\"我爸进手术室了\",可打好的字删了又删,最后只剩个\"在\"字。
\"你怕什么?\"他对着手机屏骂自己,喉结动了动,\"怕他们嫌你麻烦?
怕小薇觉得你不够坚强?\"
屏幕突然亮了,\"404信号站\"的图标在通知栏闪着微光。
他鬼使神差点进去,红灯按钮在界面中央,像颗跳动的心脏。
指尖悬停三秒,最终重重按了下去——不是求救,是想确认,这世上有没有人,会为他的脆弱停下脚步。
\"吱呀——\"
急诊大厅的玻璃门被撞开时,赵子轩正盯着地砖上的水痕发呆。
林枫的身影逆着光,怀里抱着个蓝色保温饭盒,雨水顺着发梢滴在衣领上。
他走过来时带起一阵风,把赵子轩脚边的缴费单吹得打了个转,然后那饭盒就被塞进他怀里:\"老吴说你昨晚没去取宵夜,热了小米粥。\"
\"你怎么...\"
\"先喝。\"林枫蹲下来,替他理了理皱巴巴的衣领,手指碰到他冰凉的手腕时顿了顿,\"凉成这样,张野等下得骂你。\"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张野撞开消防通道的门冲进来。
他的工装裤沾着泥点,运动鞋边还粘着草屑,显然是翻墙过来的。
看见赵子轩的瞬间,他的粗气还没喘匀,抬手就揉乱对方的头发:\"操,我就说你那破咖啡喝多了迟早出事——\"说到一半声音哽住,手垂下来轻轻拍了拍赵子轩后背。
\"wiFi权限已开放。\"陈默的声音从林枫手机里传出来,带着点电流的沙沙声,\"需要调监控或者查病例的话,我远程弄。\"
赵子轩低头看着手里的保温盒,热气熏得眼眶发酸。
他突然想起大二冬天,自己为追小薇在操场摆蜡烛,结果蜡烛被风吹灭了一半,是这三个家伙举着手机闪光灯围成圈,说\"看,我们给你打灯\"。
\"我不是...\"他吸了吸鼻子,\"我不是撑不住,我是...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的?\"张野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裤腿的水渗进椅面,\"你上次说我护膝该换了,我第二天就换了;陈默说我废话太少,我现在能跟患者唠半小时养生经——\"
\"你那也叫废话?\"陈默在手机里笑,\"张野昨天给我发了二十条语音,从复健中心的猫怀孕了说到食堂新阿姨的打菜手稳。\"
\"去你的。\"张野踹了踹旁边的垃圾桶,转头看向赵子轩,声音软下来,\"我们是兄弟,又不是你写的那些虚头巴脑的情话对象。\"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小薇抱着伞站在转角,雨水顺着伞骨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她看见赵子轩时眼眶就红了,却没敢走近,直到听见他带着鼻音说:\"以前我觉得土味情话能哄所有人开心,可我爸倒下的时候,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摸出手机,翻到被自己拉黑的\"404信号站\",指尖悬在\"取消拉黑\"上,想起昨天整理赵子轩的手稿时,夹在纸页间的便签——\"今天妈妈又问我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我想说'你眼前这个就是',可话到嘴边又咽了。\"
\"滴——\"
手机震动的瞬间,她按下了确认键。
次日清晨,林枫坐在寝室书桌前,屏幕上的后台日志泛着暖光:\"第1次紧急响应完成。
耗时:3分17秒。
触发原因:父辈健康危机。
响应方式:三人到场+一人远程支持。\"
他往下翻,在凌晨两点的记录里看见一条仅赵子轩可见的草稿:\"如果哪天我不行了,请别等我开口。\"
鼠标悬在\"收到\"键上,他突然笑了——这小子,连脆弱都要藏在草稿箱里。
点击确认的瞬间,备注栏自动跳出一行字:\"你在,我们就都在。\"
同一时间,赵子轩的手机屏幕亮起。
红灯悄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新推送:\"今天医院的粥有点咸——像大一那年你偷加的调料包。\"
他盯着消息看了很久,终于把手机贴在胸口。
窗外的雨停了,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床头,照见小薇昨晚塞进来的纸条:\"我在。\"
\"叮铃铃——\"
张野的电话打进来时,林枫正把苏晚晴寄的毛衣收进衣柜。
他接起电话,就听见张野的大嗓门混着嘈杂的人声:\"林哥!
我带患者练深蹲呢,主管非说我动作粗暴——\"
\"你是不是又使蛮力了?\"林枫笑着摇头,余光瞥见张野的护膝搭在椅背上,边缘磨得发毛,\"等下,我让陈默给你找个护膝选购攻略——\"
\"不用不用!\"张野的声音突然压低,\"那什么...主管还在旁边呢,我先挂了!\"
电话挂断前,林枫听见模糊的训斥声:\"张野,注意手法!\"
他望着窗外摇晃的梧桐叶,突然想起张野总说\"康复师的手是最温柔的\",可此刻那双手,正被雨水泡得发白,指节还沾着复健室的消毒水味。
有些事,或许该从明天开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