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出去!在外守着,没我吩咐,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放进来!”邋遢道士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与他平日的油滑猥琐判若两人。那眼神扫过刘雯、凌璐和几名干警,锐利如刀,让他们心头一凛,下意识地遵从,迅速退出了后堂,轻轻带上了门。
门扉合拢,隔绝了外界的晨光与焦急的目光。后堂内只剩下昏迷的钟浩然、晕厥的苏念、蜷在猫窝里半眯着眼的布欧,以及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的邋遢道士。
他快步走到钟浩然身边,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搭上他冰冷的手腕,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光,在他胸前几处要穴快速点过,似乎在探查那被神农像压制却依旧盘踞在深处的邪佛阴力。
“邪佛之力侵魂蚀骨,又强行请神透支本源…这小子,是在阎王殿门口跳踢踏舞啊…”邋遢道士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凝重和…不易察觉的欣赏?他猛地站起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他一把拉开后堂的门,探出头去。门外,凌璐正焦急地踱步,刘雯靠在墙上无声流泪,几名干警也神色紧张。
“喂!那个看起来像管事的!”邋遢道士直接指向凌璐,他确实还不认识她,更不认识地上躺着的钟浩然,只当是苏念带回来的“挺尸的小子”,“听着!想救里面挺尸那小子,就按我说的做!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找来四十九个灯盏!记住,是供奉神明用的那种,铜的、陶瓷的都行,但样式必须统一!越快越好!晚一刻,神仙难救!”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急迫感。凌璐瞳孔一缩,虽然不明白这古怪道士要灯盏做什么,但看他此刻严肃得吓人的表情和话语里的分量,她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立刻执行!”凌璐没有丝毫犹豫,对着手下干警厉声道,“动用所有能调动的资源!联系附近所有寺庙、道观、香烛店!告诉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立刻送来四十九个样式统一的供奉灯盏!要快!二十分钟内,必须送到!”
警方的力量瞬间高效运转起来。警笛声再次响起,无线电通讯繁忙。几名干警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吩咐完毕,邋遢道士“砰”地一声关上门,重新回到后堂。这一次,他没有再去看钟浩然,而是转身走向里屋。
片刻之后,当邋遢道士再次从里屋走出来时,所有人都(如果能看到的话)会大吃一惊!
他竟破天荒地沐浴更衣了!虽然依旧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旧道袍,但至少干净整洁了许多。乱糟糟如鸡窝的头发被仔细梳理过,束成了一个规整的道髻。脸上似乎也洗去了不少油污,露出了几分清癯的轮廓。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那股常年萦绕的猥琐油腻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肃穆、甚至带着几分古拙庄严的气质!仿佛瞬间换了个人!
他走到神农像前,恭敬地点燃了三炷线香,插入香炉。青烟袅袅升起,带着安神的药香,弥漫在后堂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煎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低声的汇报。不到二十分钟,后门被轻轻敲响。凌璐亲自接过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裹递了进来。
邋遢道士接过包裹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四十九个崭新的铜制莲花灯盏,样式古朴统一,显然是紧急搜罗来的。
“很好。”邋遢道士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将包裹放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自己那个油腻破旧的布包里,取出了另外七盏灯。这七盏灯与那四十九盏截然不同!它们非金非玉,材质似石似木,呈现出温润的暖白色。灯盏被雕刻成极其精美的莲花形状,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莲心处凹陷,用以盛放灯油。七盏莲花灯,隐隐散发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灵韵。
邋遢道士的神色愈发庄重。他先将这七盏特殊的莲花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极其精准地摆放在钟浩然身体周围的七个关键位置——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盏灯首尾相连,隐隐构成一个勺形的星图,将钟浩然护在核心。
接着,他拿起那四十九个新找来的铜莲灯盏,围绕着这北斗七星的主灯阵,按着一种玄奥莫测的规律,一层层、一圈圈地摆放开来。四十九盏灯错落有致,如同众星拱月,又暗合某种周天星辰运转的轨迹,将北斗七星灯阵和钟浩然层层环绕在中心。
当最后一盏灯摆放完成,整个后堂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由五十六盏灯构成的庞大而神秘的阵法!
“这…这是什么?”门缝外,一个年轻的小刑警忍不住低声惊呼,被这宏大的阵势惊得目瞪口呆。
凌璐虽然不懂玄门秘术,但看着那七盏特殊的莲花灯和这复杂的灯阵,联想到邋遢道士沐浴焚香的郑重,以及传说中某些逆天改命的秘法,一个只在古籍传说中听过的名字瞬间跃入她的脑海,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孔明七星续命术!
相传为蜀汉丞相诸葛亮于五丈原禳星祈命、向天借寿的逆天秘法!早已失传千年!难道…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邋遢道士,竟然懂得施展这等传说中的禁术?!
邋遢道士没有理会门外的惊疑。他立于阵前,面对着昏迷的钟浩然,神情肃穆到了极点。他双手抬起,结出一个极其古老复杂的印诀,口中开始用一种低沉、苍凉、仿佛穿越了亘古时空的音调,吟诵起晦涩难懂的咒文。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蕴含着奇异的力量,与地上的灯阵产生共鸣。
随着咒文的持续吟诵,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首先是那七盏作为主阵眼的白色莲花灯,灯芯无火自燃!七点豆大的、却异常明亮纯净的金色火焰,同时跳跃而出!紧接着,如同受到感召,围绕在四周的四十九盏铜莲灯盏,灯芯也次第亮起!五十六点灯火,在略显昏暗的后堂中同时亮起!
整个灯阵瞬间被点亮!七盏主灯的金色火焰如同七颗微缩的星辰,散发出堂皇正大的气息;四十九盏辅灯的暖黄色光芒则如同环绕星辰的璀璨星河。光芒交织,竟在钟浩然身体上方形成了一片朦胧的光幕,光幕之中,隐约可见北斗七星的虚影缓缓旋转!
济世堂内供奉的神农木像,此刻散发出的温润毫光似乎更盛了一些,无形中笼罩着整个灯阵,形成一种强大的守护和镇压之力,使得阵法运转更加稳定,隔绝了外界一切可能的干扰。
而蜷在猫窝里的布欧,此刻也抬起了头。它那双蓝金色的异瞳完全睁开,没有了平日的慵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渊的注视。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安静地趴在那里,但一股无形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威仪却悄然弥漫开来,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镇守着这方空间。任何试图侵入此地的邪祟气息,恐怕都会在这双重镇压(神农像+布欧)下瞬间瓦解。
灯阵稳定,金辉流转,星光隐现。
邋遢道士停止了吟诵,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启动此阵对他消耗极大。他长长吁了一口气,眼中的凝重并未减少,反而更添几分疲惫与郑重。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门板,传到门外守候的众人耳中:
“阵已布成,灯已点燃。接下来,七七四十九天,此间灯火,一盏…也不能灭!”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摇曳的灯火,最后落在被星光笼罩、气息似乎被强行稳固住一丝的钟浩然身上。
“小子,路给你铺好了。能不能从鬼门关爬回来,就看这四十九天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