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湿的解剖楼楼梯间里,只剩下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喘息声。钟浩然几乎半挂在苏念身上,胸口被简单包扎过的伤口依旧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和阴寒,吞噬水魇带来的冰寒反噬更是让他五脏六腑都仿佛冻僵,脸色青白交替,嘴唇发紫。苏念的状态稍好,但强行催动定魂针和支撑钟浩然,也让他的气息有些紊乱。
就在这时,两人耳朵里塞着的微型通讯器传来凌璐刻意压低、带着急切的声音:“苏念!钟浩然!你们怎么样?刚才……刚才通讯里好像听到钟浩然在破口大骂?还有剧烈的震动!发生什么了?需不需要支援?”
苏念脑海中瞬间闪过钟浩然那持续十分钟、堪称“教科书级”的恶毒骂街,以及水魇最后被气得破水而出的画面,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璐姐,没事。遇到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我们快到三楼了,保持通讯静默,有情况会通知你。”
“小麻烦?”通讯器那头,凌璐显然不信,但听出苏念语气中的凝重,没有再追问,“明白!一切小心!外围封锁严密,随时待命!”
结束通讯,苏念架着钟浩然,两人一步一顿,艰难地踏上通往三楼的最后几级台阶。浓烈的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气味混合着一种更深沉的、如同铁锈般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两人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做好了迎接更恐怖凶险的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
三楼,存放遗体的冷库区域,一片死寂。
惨绿的应急灯光下,长长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冰冷的、紧闭的停尸柜大门。空气冰冷刺骨,怨疽秽气浓烈得如同实质,粘稠地缠绕在皮肤上,带来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不祥感。那股源于“9号遗体”行尸的凶戾煞气,如同沉睡的火山,在走廊深处某个特定的位置(冷库)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但并未爆发。
没有预想中的埋伏,没有突然扑出的怪物。
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仿佛凝固了时间的死寂。
“那……那行尸……在冷库里……没动?”钟浩然强忍着痛苦和眩晕,声音嘶哑,眼中充满了疑惑和更深的焦虑,“王强那杂碎……在搞什么鬼?雯雯……”
“上楼顶!”苏念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犹豫。王强约战的地点是天台!他一定在那里!目标明确,陷阱也必然在那里!
两人不再停留,无视了走廊深处那散发着恐怖煞气的冷库,互相搀扶着,继续向上。通往四楼天台的楼梯更加狭窄陡峭,空气中弥漫的怨气似乎被某种力量隔绝,淡薄了许多,但那份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终于,他们来到了四楼尽头。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防盗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外面夜空微弱的光线和……更加冰冷的夜风。
苏念和钟浩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和凝重。苏念一手紧握折扇,一手猛地推开沉重的铁门!
呼——!
强劲的夜风瞬间灌入,带着城市夜空的喧嚣和初春的微寒。天台空旷而冰冷,四周是低矮的护栏,远处是医科大校园星星点点的灯火和城市朦胧的光影。
就在天台中央,一个人影背对着他们,如同铁塔般矗立在夜风中。标志性的大光头在远处城市微光的映照下格外醒目,头顶依稀可见几个圆形的戒疤痕迹。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一张横肉虬结、写满戾气的脸,嘴角勾起一个戏谑而残忍的弧度,浑浊的眼中凶光毕露,如同毒蛇般死死锁定在钟浩然身上。
正是王强!
而在王强身旁不远处,一根冰冷的水泥柱子上,一个娇小的身影被绳索紧紧捆缚着!她的嘴巴被胶带牢牢封住,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苍白的脸颊旁,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的泪水,正拼命地摇着头,发出“呜呜呜”的悲鸣——正是刘雯!
“雯雯!”钟浩然看到刘雯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猛地挣脱苏念的搀扶,踉跄着向前一步,目眦欲裂,嘶吼出声!胸口的剧痛和阴寒仿佛都被这极致的愤怒和担忧暂时压了下去!
“呵……终于来了?”王强轻蔑地嗤笑一声,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浓的嘲讽,“真慢啊,钟浩然。看来昨晚在楼里被招待得不错?啧啧,这伤……看着都疼。” 他的目光扫过钟浩然胸前被血浸透的绷带,充满了快意。
他的视线贪婪地在刘雯因恐惧和挣扎而起伏的胸口扫过,一只覆盖着青黑色角质、指甲尖利的手,竟极其猥琐地、带着亵渎的意味,隔着刘雯单薄的衣衫,在她胸前缓缓地、来回地抚摸着!
“呜——!!!”刘雯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眼中泪水汹涌而出,充满了极致的屈辱和绝望,拼命地扭动身体想要躲避,却只是徒劳。
“畜生!拿开你的脏手!”钟浩然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双眼瞬间赤红,咆哮着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站住!”王强厉喝一声,那只抚摸刘雯的手猛地停下,五指却如同铁钩般扣住了刘雯纤细的脖颈!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危险,“再往前一步,我立刻捏断她的脖子!或者……让她尝尝更‘美妙’的滋味?”
钟浩然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硬生生钉在原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直流!他死死地盯着王强那只扣在刘雯脖颈上的手,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风箱般喘息。
王强看着钟浩然这副痛苦挣扎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极其享受的变态笑容。他似乎并不急于动手,反而用一种带着回忆和扭曲快感的语气,缓缓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阴森:
“钟浩然……你知道吗?从初中开始……我就喜欢雯雯了。”
“那时候……她就像一朵小白花,干净,温柔,说话声音小小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她不知道,她每次从我座位旁边走过,我的心都跳得快要蹦出来……”
“可是……我不敢……我他妈就是个怂包!是个躲在角落里、只敢偷偷看着她的可怜虫!”王强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扭曲的自嘲和愤怒,脸上的横肉都在抽搐。
“因为我他妈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我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少林寺的方丈!为了他的清誉,把我丢在嵩山脚下的武校,像条野狗一样长大!我恨他!我更恨我自己!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说!”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疯狂和浑浊,深处那缕微弱的金色佛光仿佛被浓重的黑气污染,变得黯淡而邪异。
“后来……我接触到了‘组织’……他们给了我力量!给了我改变命运的机会!那些神奇的功法……那些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太美妙了!它放大了我所有的欲望……包括……对雯雯的爱!”
“我的爱……是纯粹的!是至高无上的!她只能是我的!”王强的声音充满了病态的偏执和占有欲,“去年寒假……我看到你们一起回老家……看到你们走在一起……你知道我有多嫉妒吗?!嫉妒得发狂!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所以……我用组织教我的术法……迷晕了雯雯……就在那天我们因为高铁晚点一起去住的小旅馆房间……嘿嘿嘿……我马上就要得到她了……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王强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怨毒,死死盯着钟浩然:“是你!钟浩然!是你这个该死的杂毛道士!坏了我的好事!把我像条狗一样打跑!让我在组织里都抬不起头!”
“今天!”王强猛地指向钟浩然,声音如同夜枭嘶鸣,充满了疯狂的恨意和杀机,“帮组织处理掉“疯狗”碍事的麻烦是其一!其二……老子要报那一箭之仇!我要在你面前……好好‘疼’爱雯雯!然后再把你……碎尸万段!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女人,是如何在我身下……”
“王强——!!!”钟浩然再也听不下去!王强那扭曲的自述和恶毒的言语,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狠狠捅进他的心脏!极致的愤怒、屈辱、担忧和杀意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什么伤势,什么陷阱,全都被抛到脑后!他如同受伤的狂狮,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
体内残存的灵力,甚至夹杂着强行压制的吞噬反噬之力,被他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点燃!一股狂暴的、带着血色光晕的恐怖气息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他双眼赤红如血,不顾一切地朝着王强猛扑过去!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浩然!别冲动!”苏念厉声阻止,但已经晚了!
“找死!”王强眼中凶光爆射,非但不惧,反而带着一种残忍的期待!他扣着刘雯脖颈的手猛地收紧,将她如同破布娃娃般挡在自己身前!同时,另一只手五指成爪,皮肤瞬间覆盖上一层青黑色的角质,指甲暴涨如同弯刀,一股混合着暴戾阴气与诡异佛光的邪异力量轰然凝聚!
“**阴佛爪**!给我死!”
爪风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裹挟着浓郁的腥风,朝着扑来的钟浩然心口狠狠抓去!目标,直取心脏!
大战,瞬间爆发!天台之上,杀机盈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