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初冉像是被那行字烫到了手指,猛地一甩,那张纸飘落在地,正面朝上,她苍白睡容上的紫黑指痕刺目地对着天花板。
冰冷的窒息感攫住她的喉咙,和纸上印着的如出一辙。
她跌跌撞撞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档案架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在死寂的404室里惊心动魄。
不是恶作剧。
那触感,那颜色,那扭曲的笔迹里透出的恶意,绝不是活人的玩笑。
“谢谢你让我出来”。
谁?谢她什么?因为她忘了关电源?
她猛地扭头,死死盯住那台乳白色的老旧复印机。它安静地蹲伏在角落,电源灯熄灭,像一头餍足后假寐的野兽。
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重的、冰冷的旧纸和碳粉味,但似乎又混进了一丝别的什么,一种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锈气。
她几乎是连滚爬出了404室,反手砰地一声摔上门,仿佛能将什么可怕的东西重新锁进去。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走廊尽头,窗户透进的晨光灰白寡淡,非但不能带来暖意,反而衬得整个办公区更加空旷死寂。
不行。不能留在这里。
她冲回自己的工位,手抖得几乎抓不住手机。她要请假,立刻,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手机屏幕解锁,莹白的光照亮她惊惶失色的脸。然而,信号格那里,是一片死寂的空洞。
无服务。
怎么可能?昨天还好好的!
她不死心,重启手机。等待开机的几十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总觉得那扇紧闭的404门后,有什么东西正在透过门缝无声地窥视。
手机亮了。
依旧无服务。
冷汗顺着她的脊柱滑下。她扑向座机电话,抓起听筒——里面只有忙音,绵长而单调,像是通往另一个虚无世界的回声。
一种被无形囚笼困住的恐慌感瞬间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
“嗤啦……嗤啦……”
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再次钻进她的耳朵。
不是从404室传来。
是从……开放办公区的另一头。那台公共使用的、平时最繁忙的大型复印机。
它明明应该是关着的!
萧初冉僵在原地,血液都快冻住。她死死盯着那边。
“嗤啦……嗤……喀……”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卡纸般的滞涩感,却又顽强地持续着。
然后,那台大型复印机的电源指示灯,突兀地亮起了幽幽的绿光。
预热。
它的出纸口,开始慢吞吞地、一卡一顿地,吐出一张纸。
白纸黑影,飘飘悠悠地落在托盘上。
即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萧初冉也能看清。
那上面,还是她!
不再是趴睡的模样,而是刚刚她惊恐万状地冲回自己工位时的侧影。
照片的角度刁钻,像是从高处某个角落偷拍的,她的脸因恐惧而扭曲,放大得异常清晰。
颈部,那紫黑色的指痕依旧盘踞其上,仿佛已经烙印进她的皮肤。
“不……不……”她发出呜咽般的低吟,身体抖得无法控制。
“嗤啦……喀……”
又一张纸被吐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三张,第四张……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
那台复印机像是突然发了疯,疯狂地吐着印有她惊恐图像的纸张,出纸托盘很快堆满,雪白的纸张瀑布般倾泻到地上,一片刺目的白,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她扭曲的脸和那可怖的指痕!
机器运转的嗡鸣声越来越大,逐渐掩盖了那诡异的出纸声,在空旷的办公区里回荡,尖锐刺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尖笑!
萧初冉捂住耳朵,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就想往电梯口逃。
“嗒。”
一声轻响。
身后所有顶灯,连同那台发疯复印机的电源灯,在这一瞬间,全部熄灭。
只有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微弱的光,勾勒出桌椅档案架扭曲狰狞的影子,如同蛰伏的怪兽。
黑暗和寂静猛地压了下来,只剩下她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和自己狂乱的心跳。
还有……
一股冰冷的、带着旧纸腐朽和淡淡腥锈味的气流,轻轻吹动了她的发梢。
近在咫尺。
她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僵硬地、一寸寸地回过头。
在那片最深沉的、应急灯绿光无法照亮的阴影里,就在那台刚刚还在疯狂工作的复印机旁,隐约立着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
比黑暗更黑。
像是一团勉强凝聚成形的墨色人影,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的怨毒姿态。它似乎正“看”着她。
无声无息。
萧初冉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冻成了冰。
那模糊的轮廓,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一只“手”的阴影。
指向她。
然后,指向地面。
指向那些散落一地的、印满她惊恐面容的纸张。
每一张纸上,她颈部那紫黑色的指痕,在幽绿的光线下,仿佛都在微微蠕动,发出无声的嘲弄。
它“谢”她。
谢她忘了关掉那台老旧的复印机。
谢她……放它出来了。
萧初冉瘫软下去,意识在极致的恐惧中开始模糊。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最后看到的,是地上那些纸张背面的字迹,在绿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谢谢你让我出来”。
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地面,如同无法逃脱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