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第六天: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尚未完全驱散夜幕,陆明锐就被窗外不知名的鸟儿吵醒。他猛地睁开眼,右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到了枕边的格洛克17手枪。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提醒着他此刻身在何处——葡萄牙法鲁市区一栋陌生住宅的二楼主卧。
鸟鸣声不绝于耳,这在丧尸爆发后的第六天显得格外反常。大多数生物都已逃离或成为那些行尸走肉的食物,而这些鸟儿却仿佛在庆祝台风的离去。
陆明锐缓缓起身,肌肉酸痛提醒着他昨日的奔波。他首先检查了房门,那把简单的门锁依然完好,抵在门后的实木床头柜也没有被移动的痕迹。他轻呼一口气,这才将手枪插回腰间的枪套。
透过百叶窗的缝隙,他观察着外面的街道。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但相比昨天的狂风暴雨,现在只能算是毛毛细雨。街道上积水成洼,漂浮着各种杂物碎片,但没有活动的身影——无论是人类还是那些不再是人类的东西。
“明锐,醒了?”郑大副的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他正从临时地铺上坐起来,受伤的腿伸直着,脸上带着刚醒的倦容。
“嗯,被鸟叫吵醒了。”陆明锐转身,“你的脚怎么样?”
郑大副摸了摸包扎好的脚踝:“肿消了些,但伤口还是有点渗血。该死的丧尸,追得我慌不择路。”
陆明锐点点头:“我下楼检查一下,你准备好武器。”
醒来后,检查庇护所里每一个房间,这是陆明锐新养成的。陆明锐轻轻搬开挡门的床头柜,打开门锁,FS pRo三折叠半自动霰弹枪已经握在手中。他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每一步都停顿倾听。
一楼客厅与他们昨晚离开时一模一样——家具仍然堵着门窗,他自制的警报系统(一堆空罐头罐用鱼线串起来)完好无损。厨房和后门也安全无恙。整栋房子就像是一个被时间封存的胶囊,将他们与外面的恐怖世界暂时隔开。
回到楼上,陆明锐终于放松了些:“一切正常。”
两人用小型丙烷炉加热了豆子和沙丁鱼罐头,配上硬饼干,这就是他们的早餐。食物虽然简单,但是那是热的,这在末日环境下已是难得的享受。
吃完早餐,郑大副掏出防水盒里的香烟,递了一支给陆明锐。两人点燃香烟,深吸一口,让尼古丁舒缓紧绷的神经。
“台风过去了,”郑大副吐着烟圈说,“虽然还有点风浪,但对咱们来说不算什么。”
陆明锐走到窗边,仔细观察天空和街道:“是啊,是时候离开了。我们有足够的柴油,直接去直布罗陀应该没问题。”
“到了那里就有军方保护了。”郑大副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希望英军在那里已经建立好安全区了。”
计划已定,两人开始收拾行装。陆明锐将装满食物、饮水和医疗用品的登山包拿起,然后帮助郑大副背上。他自己则负责携带两支枪和额外弹药,以及装着杂物的另一个登山包。
其实最麻烦的是那两桶从加油站艰难获取的柴油。每桶20升,重量不小,但对于他们的逃生计划至关重要。
“准备好了吗?”陆明锐问道,一边将一桶柴油挂在自行车后座左侧。
郑大副点头,已经拄着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木棍充当临时的拐杖站在门边:“走吧,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陆明锐深吸一口气,搬开门口的最后一道障碍,小心地推开门。湿润的空气涌入屋内,带着雨后泥土和海洋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这是末日世界永远的背景气味。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积水映照着灰白的天空。陆明锐先推着自行车和油桶出去,然后回头搀扶郑大副。两人一车的组合在湿滑的街道上缓慢前行。
小雨继续下着,打湿了他们的衣服,但相比昨天的狂风暴雨,这简直可以说是宜人天气。作为经验丰富的水手,他们知道这种天气出海完全可行。
陆明锐推着负重前行的自行车,气喘吁吁。后座上的郑大副加上两个油桶和物资,重量远超平常。每蹬一下踏板,大腿肌肉都在抗议。但他不敢停歇,每一秒停留都可能带来致命危险。
幸运的是,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丧尸。也许昨天的台风把它们吹走了,或者它们还呆立在城区里的消防局的院子里。陆明锐希望是前者。
街道两旁的建筑静默而立,有些窗户破碎,门被撞开,显示出曾经发生的混乱。一辆汽车侧翻在路边,车门大开,车内空无一人。雨水中混合着难以名状的污浊,偶尔能看到暗色的污渍在积水中晕开,但都被持续的雨水不断稀释。
“安静得可怕。”郑大副低声说,他的手始终放在腰间的刀柄上。这是陆明锐昨天在警局里捡到的,先给郑大副防身用。
陆明锐只是点头,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环境。他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可能的藏身之处——小巷、门口、破碎的窗户。FS pRo霰弹枪就横放在自行车把手上,随时可以拿起开火。
经过半个小时的艰难骑行,他们终于来到了那个停船的小海湾。行政船仍然停泊在原处,随着轻微的海浪轻轻摇摆。看到它完好无损,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可算到了。”郑大副轻声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陆明锐停好自行车,先背起一桶柴油,小心翼翼地沿着湿滑的码头走向小船。他的目光不断扫视周围,FS pRo霰弹枪随时准备开火。但除了海浪拍岸的声音,周围一片宁静。
将第一桶油安全运到船上后,他返回岸上取第二桶。这个过程重复了两遍,期间他的神经始终紧绷着。在这种末日环境下,最平静的时刻往往最危险。
最后,他回到郑大副身边:“表姑父,我背你。”
陆明锐蹲下,让郑大副攀上他的背。郑大副不算重,但加上背包和受伤的腿,让这段短短的路程变得异常艰难。陆明锐一步一步踩着湿滑的木码头,终于安全地将同伴送到了船上。
“老天爷,回到船上的感觉真好。”郑大副长舒一口气,几乎是瘫坐在驾驶舱的座椅上。
陆明锐没有浪费时间,他立即开始检查船只情况。引擎、导航设备、通讯系统……一切似乎都运转正常。直到他走到船头,才发现问题。
“表姑父,你过来看看这个。”他喊道,声音中带着担忧。
郑大副拄着拐杖艰难地走过来,顺着陆明锐指的方向看去。船头左侧船舷处,有一处明显的凹陷,油漆已经剥落,露出底下被压弯的金属。
“妈的,肯定是昨天风暴中撞到了什么。”郑大副皱眉道,“可能是暗礁,也可能是码头上的什么东西。”
“会影响航行吗?”陆明锐问,心中已经开始担忧最坏的情况。
郑大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甚至还用手摸了摸凹陷处的边缘:“没有穿透,结构应该还算完整。不影响航行,但到直布罗陀后需要修理一下。这老姑娘还算坚固,能坚持到的。”
陆明锐这才放下心来。他回到驾驶位,启动引擎。熟悉的轰鸣声响起,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他缓缓收起船锚,操纵舵轮,让船慢慢驶离小海湾。
随着小船驶出保护湾,稍微大一些的海浪开始轻轻拍打船身。陆明锐调整航向,向南边的直布罗陀港驶去。雨还在下,但能见度已经大大改善,可以看到远处海天相接的灰线。
郑大副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方的海平线:“看起来平静得很。也许我们真的能平安到达。”
陆明锐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驾驶船只。他的目光不断扫视着海面,寻找任何可能的威胁。在这个新世界里,危险不仅来自丧尸,更来自那些幸存的人类。资源匮乏让许多人变成了比行尸走肉更可怕的存在。
航行一小时后,海岸线渐渐消失在雨雾中。他们真正置身于茫茫大海之中。这时,陆明锐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来掌会儿舵吧,”郑大副说,“你去检查一下油路,我总觉得引擎声音有点不稳。”
陆明锐点头,将驾驶位让给郑大副。他下到引擎室,检查了刚刚加入的柴油和油路系统。一切看起来正常,但他还是仔细地检查了每一个连接点。在茫茫大海上,机械故障可能就是死刑判决。
回到驾驶舱,他说:“一切正常,可能是你多心了。”
海上的雨渐渐小了,乌云开始散开,偶尔有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这景象几乎让人忘记世界正在分崩离析。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目光看着大海,台风应该还没有完全过去,现在的平静可能是因为到了台风眼里。
突然,警报声响起——是雷达探测到了什么东西。陆明锐立即查看屏幕,发现一个不大的物体正在他们的航线上漂浮。
“可能是风暴带来的残骸。”郑大副说,“小心绕开它。”
陆明锐调整航向,同时拿起望远镜观察那个漂浮物。看起来像是一艘小船的残骸,上面似乎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当他们靠近时,可以看到那曾经是一艘渔船,现在半沉在水中,船身上有明显的撞击痕迹。
“风暴造成的?”郑大副问。
陆明锐摇头:“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看那里的痕迹。”他的手指指向船身断裂处,那里有着很深的凹痕。
他们保持距离绕过了残骸,两人都沉默不语。那艘船的命运提醒着他们,即使在海面上,危险也无处不在。
中午时分,雨完全停了,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海面上。陆明锐设定好航线,让船自动行驶。他们需要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两人坐在甲板上,分享着罐头食物和瓶装水。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久违的温暖。这一刻,几乎让人感觉一切正常。
“按照这个速度,明天早上就能看到直布罗陀岩山了。”郑大副看着导航设备说。
陆明锐点头:“只要不再遇到台风,或者...别的什么鬼东西。”他没有说完,但两人都知道省略的是什么。
吃完简单的午餐,陆明锐继续驾驶,郑大副则尝试用船上的无线电联系可能的存在。但除了静电噪音,什么也没有收到。要么是设备范围有限,要么是再没有人监听这些频率了。
下午的海面更加平静,船航行得异常平稳。陆明锐检查了船头受损处,欣慰地发现没有渗水的迹象。郑大副的判断是正确的,这艘船足够坚固,能带他们到达安全之地。
日落时分,天空染上了橙红色的色彩。两人轮流站在驾驶舱,另一人则尽量休息。夜晚航行总是更加危险,尤其是在能见度有限的情况下。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下,陆明锐开启了航行灯。这是一个风险,灯光可能会吸引不必要的注意,但在黑暗中航行同样危险。他选择了较小的风险。
夜渐深,星空出现在头顶,清晰得令人窒息。没有城市光污染的天空,展现出它最原始的美貌。陆明锐偶尔抬头看去,几乎被这美景迷住,忘记了他们所处的恐怖现实。
郑大副换班时,带来两杯热咖啡——是他们用丙烷炉刚煮的。“看到北极星了吗?”他指着北方那颗明亮的星星,“只要跟着它,我们就不会迷路。”
水手的古老智慧在这个高科技失灵的时代重新变得有用。
凌晨时分,陆明锐再次掌舵。郑大副去休息了,他需要尽可能恢复腿上的力量。独自一人在驾驶舱,陆明锐有时间思考他们的处境。
六天前,世界还正常运转。六天后,文明似乎已经崩溃。他不知道直布罗陀是否真的如官方文件中所说有安全区,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在那里找到庇护所。但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海风轻拂他的脸庞,带着盐分的味道。FS pRo霰弹枪就放在手边,格洛克17手枪在腰间的枪套里。这些武器曾经让他感觉安全,但现在他意识到,面对整个世界的崩溃,个人的武力是多么微不足道。
东方天际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根据导航设备,他们应该已经接近直布罗陀海峡。陆明锐叫醒了郑大副。
“快到了。”他说,指着前方仍然黑暗的海平线。
郑大副揉揉眼睛,拿出望远镜:“让我看看...等等,那里有光!”
陆明锐的心跳加速:“什么光?”
“不确定...像是...船上的灯光。好几艘船。”郑大副调整着望远镜焦距,“我看不到细节,但肯定有船在那里。”
希望第一次真正在陆明锐心中升起。有船就意味着有人,有可能就是军方建立的安全区。
他们继续向前航行,天越来越亮,前方的景象逐渐清晰。确实有船只——不止一艘,而是组成某种队形的多艘船。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远处着名的直布罗陀岩山上时,陆明锐看到了他们旅程的终点:一组海军舰艇停泊在海峡入口处,但是上面没有任何的动静,死气沉沉的。船上的炮口无一例外的对准着海岸,不知道在防备什么。
陆明锐没有说话,只是调整航向,向着那舰队驶去。他的手紧紧握着舵轮,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经过八天的恐惧、逃亡和失去,希望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但是这份希望有多大?他不知道,起码现在还存在。
然而,即使在这充满希望的时刻,他的另一只手仍然没有离开FS pRo霰弹枪。过去的八天教会他一件事:在这个新的地方里,任何时候都不能完全放下警惕。
船向前航行,直布罗陀岩山在晨光中越来越清晰。无论前方是什么,他们都必须面对。至少他们活了下来,至少他们有了一个机会。
陆明锐深吸一口海上的空气,继续向前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