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掌还贴在冰棺上,指尖的血不断滴落,在冰面凝成一小片暗红。玄灵戒在他左手上发烫,像是有东西在里面跳动,一下一下,和他心跳对上了频率。
他没收回手。
戒指突然震了一下,那股热流顺着经脉往上冲,直奔丹田。他身体一僵,膝盖差点弯下去。那不是外来的力量,也不是敌意,可它太强了,压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颤。
他咬牙,右手猛地划过手腕,又一滴血落在戒指表面。
血刚碰上金属,双生莲纹就亮了起来。黑红两朵莲花从戒面浮出,缠在一起,越转越快。他的左眼开始疼,不是刺痛,是整颗眼球被灌进滚水的感觉。
眼前一黑。
再看清时,他已经不在原地了。
识海里一片混沌,脚下踩着看不见的地面。前方站着一个人,月白长袍,袖口绣着黑洞纹路,眼尾一点朱砂痣。
萧沉渊。
他不再是虚影,也不是残光,而是实实在在站在那里,气息完整,目光平静。
“你还用毒火压灵气?”那人开口,声音不高,“都到这时候了,还在骗自己?”
江尘没答。他想后退,却发现脚像钉住了。
萧沉渊走近一步,抬手抚上他左眼。指尖冰凉,可眼睛里的灼烧感更烈了。“血衣侯把命交给你了,你却还在防着他留下的东西?”
江尘喉咙发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真相。”萧沉渊收回手,盯着他,“他知道我每一世替你死,也知道你从来不回头。”
江尘呼吸一滞。
戒指又震了一次,这次连带着他整个手臂都麻了。双生莲纹的光扩散开来,在识海中投下两道影子,一黑一红,站在一起,像一对孪生符印。
“现在,我们能真正说话了。”萧沉渊说,“不是隔着轮回,也不是靠别人传话。”
江尘盯着他:“那你告诉我,第十世炼魂炉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沉渊笑了下,没回答。他抬起手,指尖点向江尘眉心。
那一瞬间,江尘看见了。
无数画面涌进来。
一个穿黑红劲装的男人跪在祭坛前,背后插满铁链,鲜血顺着脊背流进沟槽。他是血衣侯,年轻些,脸上还没戴面具。
另一个场景里,萧沉渊站在雷池中央,天劫劈在他身上,骨头一根根断裂。他没喊,只是抬头看着天空,嘴角带血。
再换一幕,炼魂炉火光冲天,有人被推进去,惨叫戛然而止。可炉门关上前,一道人影冲进去,把他推了出来。
那是萧沉渊。
江尘猛地喘气,冷汗顺着额角滑下。那些不是记忆碎片,是他亲身感受到的痛。每一道伤,每一次死,都像是他自己经历了一遍。
“这些都是你……”他声音哑了,“你替我死的?”
萧沉渊收回手,目光没闪:“你说我是疯子,可每次轮回重启,第一个醒的是我,最后一个等你的是我。”
江尘想反驳,可话说不出来。
他的左眼彻底变了。琉璃金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赤红,像燃尽的炭火,深处还有微弱的光流转。
双生视觉开启了。
他再看萧沉渊,看到的不只是他的脸。他看到了缠绕在对方魂魄上的锁链,看到了那些被抹去的记忆缺口,也看到了某个反复出现的画面——
一座皇陵地宫,五具尸体倒在地上,萧沉渊站在中间,左肩浮现出一道黑色脉络,和江尘体内的玄阴灵脉一模一样。
“我们是双生体。”萧沉渊低声说,“不是敌人,也不是宿命对手。是同一道命格裂开的两个人。”
江尘摇头:“可你杀了那么多人,布局百年……”
“为了活着等到你觉醒。”萧沉渊打断他,“天道要我们互相残杀,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你以为我在害你,其实我在护住你的命格不被篡改。”
江尘胸口闷得厉害。
他想起药王谷那些年,每次危机来临前,总有暗线提前示警;北境雪灾时,一支神秘势力截下了追杀令;就连他中毒那次,解药也是从敌营送出来的。
原来都是萧沉渊。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逃命,其实在被人一路托着走。
“我不需要你救。”他终于开口,声音低但很稳。
萧沉渊笑了:“可你现在离不开我。戒指认主了,双生莲纹成型了,我们的意识已经连上了。你想切断?除非自毁神魂。”
江尘没动。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体内那股力量不再冲突,反而和玄灵体融在一起,像两条河汇入同一片海。
归墟开始震动。
头顶的冰层裂开细缝,霜块簌簌掉落。远处的冰棺群发出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苏醒。
“天道察觉了。”萧沉渊抬头,“双生合一触犯规则,这里撑不了多久。”
江尘看向那口染血的冰棺,里面的人影依旧静止。但他现在能感觉到,那具身体里残留的气息,和眼前这个人是一样的。
“你还藏着什么?”他问。
萧沉渊没答。他忽然伸手,抓住江尘的手腕。
下一秒,江尘看见了自己的过去。
不是他记忆里的画面,而是从另一个人视角看到的。
小时候他在药王谷后山练功,跌进寒潭。有个身影从暗处冲出来,把他捞上岸,抱在怀里很久才离开。
少年时期他在密室吐血,门缝外站着一个人,站了一夜。
第十世他被推入炼魂炉,最后一刻,有人撕开自己的胸膛,把命格塞进他魂魄里。
每一个场景,那个人都是萧沉渊。
江尘手指抖了一下。
“你早就找到我了。”他声音很轻,“可你从不现身。”
“因为你恨我。”萧沉渊松开手,“如果你知道是我一直在背后操控一切,你会更恨。所以我只能当你的敌人,让你有理由活下去。”
地面又震了一下。
江尘迅速从腰间取下一只瓷瓶,倒出灰白色粉末,撒向四周。毒粉落在冰面,立刻泛起红丝,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缠住两人脚踝。
这是他惯用的封印手法,但这次不一样。毒粉和双生莲纹产生了反应,红线越收越紧,最后绕上手腕,把他们的手绑在一起。
萧沉渊没挣脱。
他低头看着那根红线,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别断它……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连在一起。”
江尘没说话。
他知道这阵法撑不了太久,可他需要时间。太多事没弄清,太多债没算完。
归墟的震动慢慢平缓下来。双生莲纹的光沉入戒指内部,但印记还在,深深烙在金属上,也烙进了血脉。
江尘的左眼维持着血瞳状态,视野里的一切都带着淡淡的红光。他能感觉到萧沉渊的存在,不在外面,而在脑子里,像另一段呼吸。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萧沉渊问。
江尘看向那口冰棺,缓缓抬起手。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冰面时,戒指突然剧烈跳动。
一股陌生的信息冲进识海。
不是画面,不是声音,而是一条路。一条贯穿时空的裂缝,尽头写着两个字——
时光长河。
江尘的手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