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左腕像是被活物啃咬,黑气顺着经脉往上爬,皮肤下的血丝泛着暗红,像要炸开。他没松手,右手还死死扣着白螭的手腕,指节发白,掌心全是冷汗。
头顶的云层合拢了,可地底的震动没停。
那道金光落进雪地后,整片山谷的寒气开始往中心收拢,雪粒凭空悬浮,凝成细密的符纹,一圈圈扩散。江尘知道那是封灵阵在激活,地脉里的东西正在苏醒。但他更清楚,现在压不住体内的乱流,等不到阵法完成,他自己就会先碎在原地。
玄灵气在他经脉里横冲直撞,七煞火在丹田里缩成一团,像被逼到角落的野兽。两者原本互不相犯,现在却被那阵法引动的共鸣搅乱了平衡。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喉咙口不断涌上腥甜,他只能咬着舌尖,靠痛感撑住神识。
他猛地低头,一口血喷在雪上。
血没散,反而迅速凝结,顺着雪面画出一道扭曲的符线。他左手颤抖着在空中划动,以血为墨,以痛为引,强行布下逆向封印。符成瞬间,心口的莲纹一震,玄灵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短暂地停了一瞬。
够了。
他抓住这空档,将七煞火压进气海深处,用残存的玄灵气围住火种,不让它熄,也不让它炸。
可刚稳住一口气,背后突然传来刺骨寒意。
白螭动了。
他挣脱江尘的钳制,整个人扑上来,一掌按在江尘后心。冰魄之力顺着掌心灌入,速度极快,没留半分余地。
江尘猛地呛出一口血。
那股寒气不是来助他的,是来抢控权的。白螭的灵力太纯粹,太霸道,一进来就直冲玄灵气核心,像是要替他镇压暴走。可玄灵体不是寻常功法,它有意识,会反击。刹那间,两股外力撞在一起,江尘的经脉像是被撕开十几道口子,血从七窍里渗出来。
“你疯了!”他吼出半句,声音已经劈裂。
白螭没松手,牙关咬得咯咯响,“你要是撑不住,谁给我姐报仇?我找了一百辈子,不是为了看你死在这儿!”
他把最后一点灵力压进掌心,连人带枪的残核一起拍进江尘背脊。冰魄长枪的本源碎了,化作一道寒流,强行在江尘体内搭起一条通道,把暴走的玄灵气往自己这边引。
江尘察觉到了。
他想推开,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玄灵气顺着那条通道倒灌进白螭体内,速度越来越快。白螭的脸色瞬间发青,耳尖的霜花炸成粉末,鼻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停下!”江尘嘶吼,反手去抓他手腕。
可他已经没力气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力量反噬白螭,看着那双蓝瞳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可白螭没退。
他反而把另一只手也按上来,十指扣进江尘肩胛,像是要把自己焊在他背上。“你答应过她的,”他声音发抖,“你说过……要带她离开炼魂炉……”
江尘的喉咙像是被掐住。
那一世的事,他从没跟任何人提过。
可白螭知道。
他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
玄灵气的倒灌速度突然加快,江尘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抽走了一块。左眼开始不受控地闪烁,金瞳和血瞳来回切换,每一次变化都像有把锤子砸进太阳穴。他看见自己的手,皮肤下浮出细密的血纹,顺着血管游走,像活过来的藤蔓。
他快撑不住了。
七煞火在气海里跳动,像是随时会熄。可他知道,一旦火灭,玄灵体就会彻底接管这具身体。到那时,他就不再是江尘,而是天道残识的容器,是轮回的祭品。
他不能死。
也不能变。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探进怀里,摸出一只染血的瓷瓶。瓶身裂了缝,里面的粉末泛着灰光,是最后一份镇灵散。他抓住白螭的手,把瓶子塞进他掌心。
“听着,”他声音断得像风里的灰,“如果我……变成不是我了……你就用这个。”
白螭低头看瓶,又抬头看他,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杀了我。”江尘说。
白螭猛地甩手,瓶子砸进雪里。
“闭嘴!”他吼得满脸是血,“你就是我姐!你答应过带她走,你就得活着!你死了,谁来还债?谁来填那个炉子?啊?!”
他吼到最后,声音已经破了。
江尘没再说话。
他知道白螭不会动手。
就像他知道,自己也不会真让白螭死。
他闭了闭眼,忽然抬手,一把抓住白螭按在自己背上的手腕。他把玄灵气往回拽,不再让它倒灌,反而顺着通道反向注入白螭经脉。
白螭一震,想抽手,可江尘钳得死紧。
“别动。”江尘声音低下去,“让我……借你一会儿。”
他把暴走的玄灵气全压进白螭体内,用冰魄之力当锁链,把乱流困在对方经脉里。七煞火趁机回防,重新在气海筑起屏障。两股力量在体内形成对冲,最终拧成一个不稳的旋涡,暂时停在心口。
疼得他几乎昏过去。
可他撑住了。
他睁开眼,左眼血光未散,右眼却还清明。他低头看雪地,发现自己的影子裂开了——一半漆黑,一半泛金,像是两个人叠在一起。
他快撑不住了。
可他还清醒。
白螭靠在他背上,呼吸微弱,手还贴着他后心,没松。江尘能感觉到那股寒气在颤抖,像是随时会断。
他抬手,想把白螭推开。
可刚动,胸口突然一紧。
心口的莲纹猛地发烫,皮肤下的血纹开始移动,往脸上爬。他张嘴想说话,可声音变了——低沉,冰冷,不像是自己的。
“终于……回来了。”
江尘瞳孔一缩。
那是玄灵体的声音。
它在说话。
它要夺身。
他猛地咬破舌头,血腥味冲进脑子,暂时压下那股异样。他反手抓住白螭的手臂,指甲抠进肉里。
“听我说。”他声音抖得不成调,“别信我接下来说的话,别碰我,别让我靠近你。”
白螭喘着气,“你还能撑多久?”
江尘没答。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下一秒,可能就不是他在说话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在动,不受控地往上扯。
“你以为你能锁住我?”那个声音又来了,从他喉咙里挤出来,“我是你,你是我,你逃不掉的。”
江尘死死盯着雪地,用尽最后一丝清明,低声说:“若我开口叫你名字……你就走。”
白螭没应。
江尘感觉到自己的手抬了起来,缓缓转向白螭的脸。
他想阻止,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
那只手,正慢慢伸向白螭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