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掌还在发烫,那道铃纹像活物般在皮肉下搏动。他没停下脚步,每一步都踩在焦土与残冰的交界处,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身后是熄灭的黑火,前方是空荡的荒原。他知道萧沉渊没死,那团火焰烧不灭一个本就不该活着的人。
掌心的纹路越来越烫,像是要从皮肤里钻出来。江尘猛地蹲下,左手掐住右手腕,指甲陷进肉里。可那痛感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骨头缝里往外烧,顺着经脉一路爬向心口。他咬牙,从腰间取下一只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撮灰黑色的粉末,直接抹在掌心。
粉末一接触皮肤就嘶嘶作响,冒出腥臭的烟。铃纹抖了一下,却更亮了。
“没用。”他低声道,把瓶子塞回去,七只瓷瓶都在腰带上震得轻响,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闭眼,强行运转体内残存的玄灵气。可刚引动一丝,心口猛地一抽,仿佛有根铁链从胸腔深处扯出来,直连掌心。那感觉不像控制,像牵引——有人正用这印记,一点一点把他往某个地方拉。
江尘睁开眼,左眼瞳孔已经泛起金光,像琉璃透火。他抬手,对着月光,看那铃纹在掌心跳动,和萧沉渊腕间的频率完全一致。
“你想拉我过去?”他冷笑,“那就看看,是谁先被烧成灰。”
他撕开衣襟,露出左腕的莲花刺青,指尖划破皮肤,血顺着纹路流下。血一沾刺青,整道纹路瞬间发烫,泛出暗红光芒。他另一只手猛地拍向心口,将血引向心脉,同时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手腕上。
血雾未散,七煞毒火已从血脉深处燃起。
火不是向外烧,而是往里收。四肢百骸的毒火全被他强行压回心脉,像把刀刃倒插进心脏。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没松手。他知道,只有焚心,才能断链。
火势越收越紧,心口像被铁钳夹住,一寸寸碾碎。就在毒火入心的刹那,眼前一黑,画面炸开——
千年前,炼魂炉前。
他站在高台边缘,身上是药童的粗布衣,手里握着一根锁链。炉火通红,映着一个女子的背影。她白衣如雪,长发未束,正一步步走向炉口。
她回头,笑了。
那一笑,江尘记了十世。
白璃。
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但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推我下去。”
他动了。
锁链一收,她跌入火中。火焰瞬间吞没她,可她的手却从火里伸出来,指尖点在他心口。一道莲纹烙进命魂,滚烫如刀刻。
画面碎了。
江尘跪在地上,大口喘气,鼻血顺着唇角流下。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铃纹还在跳,但节奏乱了半拍。他知道,那一瞬的焚心,确实干扰了连接。
可代价是,记忆回来了。
他不是转世,他是本体。白璃不是他的劫,是他亲手献祭的祭品。那一推,不是被迫,是选择。
“所以……你恨我?”萧沉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尘没回头。他已经听得出,那声音不是从远处飘来,而是从自己脑子里响起来的。像魂魄被撕开一道口子,有人直接在裂缝里说话。
“你烧毒火,是为了切断我?可那火,本就是我给你的。”萧沉渊走近一步,声音更近,“你忘了?第一世,是你在炼魂炉边,把毒经塞进我手里的人。”
江尘猛地抬头,左眼金光炸裂,转为血红。玄灵体彻底暴走,心脉中的毒火不受控地喷涌而出,顺着经脉冲上四肢。他没压制,反而张开双臂,任火焰从七窍溢出。
黑火腾空,凝聚成形——一条毒火凝成的黑龙,张口咆哮,直扑萧沉渊。
火龙撞上萧沉渊的瞬间,他没躲。他只是抬起手,轻轻一抓。那足以焚山煮海的毒火,竟像水入深渊,被他掌心一口吞下。
江尘瞳孔一缩。
萧沉渊缓缓抬手,抚上他左眼,指尖冰凉。
“你烧的,是我另一半魂。”他低语。
话音落,天地一震。
空间裂开,一道虚影浮现——上三界崩塌前的遗址。天门前,两道身影并肩而立,一黑一白,背影如镜中倒影。他们共执一卷古书,书页翻动,隐约可见“玄灵心诀”四字。
江尘死死盯着那虚影。
白袍者忽然转身。
面容模糊,唯有一眼清晰——琉璃金瞳,和他一模一样。
“看见了?”萧沉渊的声音在他耳边,“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同一个人撕开的两半。你走阳,我走阴。你藏毒火,我执杀戮。你忘了,可天道记得。”
江尘喉咙发紧,想说话,却只咳出一口黑血。
“你恨我囚你,可那冰棺,是你自己设的局。”萧沉渊手指一收,掌心浮现出一道与江尘腕上相同的莲纹,“你怕我失控,所以用十三轮回,一次次把我压回去。可这次……你失败了。”
江尘猛地抬手,一掌拍向自己心口。
毒火轰然内收,黑焰缠身,将他整个人裹在火中。他单膝跪地,却仰头冷笑:“若我真是你一半……那这毒火,烧的便是我自己。”
他撕开外袍,藏青衣料瞬间焚尽。胸膛裸露,血色莲纹从左腕蔓延至心脏,与萧沉渊肩上的纹路完全对称,像一幅被撕开后强行拼合的图。
七只瓷瓶剧烈震动,最中央那只“啪”地裂开,半片焦黑纸页飘出,轻轻落在他脚边。那纸页边缘烧焦,正中央一道血纹蜿蜒如蛇,与他怀中残页的气息完全共鸣。
萧沉渊看着那纸页,忽然笑了。
“你还在找答案?”他伸手,指向江尘掌心,“可答案从来不在纸上。”
江尘抬头,血瞳死死盯着他。
“那你告诉我——”他嗓音嘶哑,“为什么是我亲手把她推进去的?”
萧沉渊没答。
他只是抬起手腕,让那摄魂铃印记正对月光。铃纹与江尘掌心的印记同时亮起,频率一致,像心跳同步。
江尘的左手开始不受控地抬起,指尖对准自己心口。